翌日的清晨時分,席昂夫人奇蹟般地從病牀上醒了過來。

    主治醫生萊諾等人看着紅光滿面,精神煥發的席昂夫人,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

    “各項體徵都很正常,腎上腺激素也沒有過量分泌,並不是迴光返照。”

    萊諾仔細地看着檢查結果,感覺有些震驚。

    明明都已經病危的人,怎麼會忽然好起來?

    而在病房內,迷迷糊糊間醒來的黑塔看着眼前正微笑着摸着她的頭的席昂夫人,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外婆,你……”

    “我要陪我的小公主過生日,神也攔不住我喲。”席昂夫人笑盈盈地說道。

    隨後,她轉身從病牀上下來,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完全看不出來昨天那副虛弱的姿態。

    這時,陸淮從病房外面走了進來,看着容光煥發的席昂夫人,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早啊,外婆。”陸淮笑了笑,“肚子餓了嗎?要喫點什麼?你昨天可是什麼都沒喫哦。”

    然而,席昂夫人臉色嚴肅地晃了晃手指。

    “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早上,去喫貝爾街的肉鬆奶酪戚風。”

    席昂夫人說得很認真,然而黑塔的眼神顯然有些不放心。

    “真的行嗎?”

    “怎麼不行?又不是去啃骨頭,就算真是,我的牙也撐得住。”

    聽着席昂夫人那昂然的語氣,陸淮輕笑了一聲。

    “好,我去跟醫生說一聲,咱們離開一天。”

    “不。”

    席昂夫人又提意見了。

    “咱們悄悄地走,等到他們發現我不見了,亂成一團的時候我再回來,想想他們那副表情,哈哈。”

    席昂夫人樂地像個小孩,陸淮這會兒也算是感受到了。

    外婆在小時候肯定也挺惡趣味的。

    不過看到席昂夫人如此充滿活力,黑塔似乎也鬆了口氣,她看向陸淮,眼中有些疑惑,就像是在問……

    你真的許願了?

    陸淮只是攤開手,表示……你猜?

    從醫院內溜了出來,只能說席昂夫人那副昂首闊步的健康姿態實在是沒人能覺得她是從重症監護室逃出來的,甚至沒有哪個護士多問兩句。

    而接下來的行程更是證明了她現在有多麼健康。

    那個所謂的肉鬆奶酪戚風,黑塔和陸淮只能兩人份一個喫,黑塔是因爲她只能喫這麼多,陸淮是覺得這玩意兒奶香味兒太重太膩了。

    怎麼整出這種東西的?就跟上次在百貨商城的冰櫃裏面看見了仰望星空派似的。

    而席昂夫人厲害啊,她一個人就喫完了一整個,還評價着如果能打兩塊南瓜進去味道會更好。

    陸淮是歎服的。

    而之後去泰文河公園,如黑塔所說,於河畔用麪包屑餵鴨子時,果然被巡視的保安給注意到了。

    而隨後的情況就是保安嘴裏的哨子還沒吹響,席昂夫人把裝着麪包屑的袋子直接扔到陸淮的手上轉身就跑,跑地比河裏的鴨子游地還快。

    而之後,在去孔雀花劇院的路上,經過一家河畔酒店之時,席昂夫人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外婆?”

    陸淮回頭望向站定不動的席昂夫人,而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酒店那富麗堂皇的大門,沉默着一言不發。

    “這裏是孤兒院。”黑塔忽然開口說道,“應該說,七年前還是。”

    “這邊是沙坑,那邊的草地上本來有一個滑梯的。”

    席昂夫人看着一旁,那裏已經是一個停車場。

    陸淮擡頭看着這座酒店,這纔回想起來,此處就是那天晚上看煙花之時,隔着泰文河所看見的地方。

    “那邊是一個鞦韆。”席昂夫人指着前面的空地,微笑着說,“黑塔就是在那裏被我撿到的。”

    只可惜此刻的陸淮已經看不到那個鞦韆了。

    “別說這麼沒意思的事情了。”黑塔撇了撇嘴,似乎被提到那個時候的事情有些窘迫。

    “怎麼了?小公主還會害羞了?”

    席昂夫人擠着眼睛,看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沒有,只是覺得很幼稚。”

    黑塔扭過頭,哼了一聲。

    眼前的兩人似乎只是在上演着日常溫馨的場景,陸淮看着她們,他想笑,但嘴角卻揚不起來。

    不朽在外泄啊……

    然而它的的底部卻有着一個看不見的裂隙。

    她承載不住那股力量。

    “小陸?小陸!”

    席昂夫人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當陸淮回過神來時,就看見席昂夫人叉着腰正在瞪他。

    “想什麼呢?叫你都叫不醒的?”席昂夫人拉住陸淮的胳膊,“趕緊的,話劇要開始了,咱們可別浪費時間了。”

    看着陸淮似乎依舊無動於衷,席昂夫人嘆了口氣,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輕聲說道:“至少讓小公主過一個快樂的生日,不是嗎?”

    陸淮瞳孔微微一顫,他看着席昂夫人那張佈滿和煦微笑的臉龐,此刻是那麼的從容。

    爲什麼會那麼從容呢?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

    陸淮不願意細想,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

    話劇的內容很符合黑塔的審美,講述的是宗教所迫害的科學家犧牲的故事。

    世人大多認爲此世無神,因此才能夠較忠誠走在名爲科學的路上,腳踏實地地前行。

    若是被他們瞭解到星神的存在,又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夠辨明這些神明與他們的命運實際上沒有關聯呢?

    這也是黑塔需要面對的問題,不過……

    她看起來,或許會順理成章地接受吧。

    然後,對於所謂的星神,對於未知的寰宇變得狂熱起來。

    也就是她未來的樣子。

    散場之後,三人走出劇院,席昂夫人似乎還意猶未盡,對話劇的內容侃侃而談,頗具見解。

    對啊,她曾經也是在高等學府留學的高材生呢。

    “外婆,你先回醫院吧,下午和我黑塔去佈置房間,完事之後我再接你回來。”

    陸淮說道。

    “回醫院?”

    席昂夫人淡淡一笑,她擡頭仰望着天空中的太陽,眯起眼睛沉默着。

    良久之後,她低下頭來,目光落在陸淮和黑塔的身上。

    “我們回家。”

    席昂夫人的聲音很自然,然而落在陸淮的心裏卻是微微一顫。

    “回家指的是……”

    “回郊外的家,現在就回。”

    她的聲音很是篤定,而在她身邊,黑塔牽着席昂夫人的手,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之色。

    “不是說今天在這裏過生日嗎?”

    她已經做好了計劃,而且還想要在晚上飯後,讓陸淮帶着她和外婆一起開車去泰文河畔,然後再去那個山坡上看星星。

    席昂夫人笑了笑,她蹲下身子,輕輕地在黑塔額頭上落下一吻。

    “因爲啊,外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說。”

    “尤其是你,我的小公主,外婆我啊……”

    “想跟你再坐一次院子裏的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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