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賊】

    結果這一電話打到了時父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是留在辦公室裏的另一位祕書,也是這位昨天在接到自家領導從山旮旯裏的電話後,安排這一切的那位。

    祕書聽着耳邊傳來時大伯憤怒的聲音,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他這一刻只覺得暢快。他是時父的人,又不是時大伯的人,自己頂頭上司的女兒都被這人給欺負了,這還能忍?祕書也是見過時宛孜的,那麼一個病弱的小姑娘,就被這羣沒良心的親戚給弄到了山裏去,他即便只是個跟這事兒無關的外人,也想要替人出口氣。

    “這不是挺正常嗎?”祕書心平氣和道,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聽的人能恨得牙癢癢,“您當初不也是我們領導給塞進去的嗎?現在被人擠出來,不如多檢討檢討自己吧,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厚道?不然,別人也沒有道理放着那麼多人不搞,就搞您一人吧?凡事兒呢,還是要多自省,別太將自己當回事兒。”

    時大伯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弟弟身邊的一小小祕書給訓了,他才從機械廠裏吃了一肚子的氣,這氣還沒有發泄出來,結果又再吃了一肚子的火,他想罵人,可是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時大伯:“!!!”

    等回到家裏時,時大伯總算是琢磨出了點味兒來。

    祕書說那句爲什麼不搞別人,就盯着他,這話聽起來好像是有點耳熟。這一路上,時大伯都一直在思索着。他終於想起來,昨天他兒媳婦兒去單位回來後,她那些同事不也是說過差不多類似的話嗎?

    時大伯還不算蠢到家,意識到他下崗跟自家兒媳婦兒下崗,都是因爲同一件事情。

    能是什麼?不就是魏雅雯下鄉不安分,惹怒了時宛孜嗎?

    他那好弟弟這幾日就去了鄉下,大約是聽見自己女兒告狀,這纔出手教訓他們。

    時大伯當然不會認爲自己弟弟做得對,但現在時父根本就沒有在首都,他也找不到人,只能先回家好好問問兒媳婦兒。

    總是要找個能捏的軟柿子的,他在外面受了氣,當然也是要人發泄出來的。

    所以現在在時大伯家裏,魏雅雯的姐姐魏雅潔被訓得面無人色。她是跟公婆住在一起的,平日裏還能仗着自己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不用怎麼看公婆的臉色,但現在全家的人的工作都快要因爲她妹妹的緣故給作沒了,魏雅潔一面挨訓,一面又對自己親妹妹氣得不行,恨不得現在都到對方跟前,狠狠地給她兩巴掌。

    “就是因爲你妹妹對宛孜那臭丫頭做了什麼缺德事兒,這才弄得我們全家都沒了工作!老大還真是娶了個掃把星進門!什麼東西啊你!”時大伯毫不客氣地罵着自己的兒媳婦兒,並不覺得公公這樣對兒媳婦兒說話有什麼不對勁兒。

    “你自己好好給我把這兩天家裏的事情解決了!一家人沒有工作,去喝風啊你!”時大伯氣得就想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朝着魏大姐砸去。

    幸好這時候他大兒子過來了,攔住了現在準備動手的親爹。

    “爸!雅潔也不是故意的,這事兒我看多半還是出在時宛孜那個臭丫頭身上。肯定是因爲時宛孜在二伯那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這才讓二伯生氣。再退一步來說,就算是雅雯做了錯事兒,但這跟雅潔可沒什麼關係啊。”時韋東開口說。

    時大伯不可能真的去打自己的親兒子,聞言後,還是沒好氣地指了指魏雅潔,“到底是誰的錯我現在懶得跟你們追究,你們現在自己去求人,等到你二伯回來,自己上門去道歉!不然,家裏這窟窿,你們自個兒想辦法吧!”

    時宛孜是不知道時家發生的這破事兒的,她其實也能猜到最近她大伯家裏肯定不會太太平,畢竟,誰家裏忽然多了兩個失業人員,尤其是現在的工作這麼不好找的情況下,估計都會着急發狂。

    時宛孜這段時間忙着給村裏人做思想工作,她和吳佩妮雖然在學校講了講汛期河道邊上可能存在的危險,但還是有很多村民並不買賬。

    時宛孜又不可能強硬將這些嫂子們拖走,陳清雨幫她們跟村子裏溝通好了,是可以每天下午去借用村子裏的廣播,所以每天下午時宛孜和吳佩妮又去廣播站念稿。

    這纔剛過了兩天,但時宛孜已經覺得很累了。

    是一種心累。

    努力幹活兒,但是沒能得到大家的認可的心累。

    村民們對她和吳佩妮還是很熱情,但就是這種表面上樂呵呵答應地好好的,說不去河邊洗衣服洗菜,實際上還是照做不誤,就令人覺得心累又疲憊。

    時宛孜又不可能拿着喇叭大喊,告訴所有人今年夏天村子裏的這條河道會發山洪,很危險,要出人命,所以大家都不要再過去。她若是真這麼說了,可能當天就直接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時宛孜晚上回到家裏後,很快倒頭就睡下了。

    忙了兩天,她幾乎是沾着枕頭就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因爲這天晚上睡得太早,所以到了半夜的時候,時宛孜罕見地從牀上醒了過來。

    “哐當——”

    也是在這時候,時宛孜聽見房間外面似乎傳來了些細微的動靜。

    她原本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但是緊接着,又傳來了一聲“嘭”的花盆碎掉的聲音。

    時宛孜幾乎是在這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她在大門口放了一個殘破的陶瓷花盆,當初時宛孜考慮到家裏就只有自己跟江青然兩人,雖然說外面的院子大門有鎖,她和江青然的房間上也被江昀野裝上了新鎖,但她還是不放心,就怕自己晚上跟江青然睡得太死,不知道院子裏來了陌生人,所以,時宛孜每天晚上在院子門口放了這麼一個陶瓷花盆,只要有人從外面進來,看不清腳下,肯定會踹翻花盆。到時候,花盆摔在地上發出的巨大的聲響,肯定能將她吵醒。

    時宛孜一咕嚕從牀上爬了起來,她的牀頭放着一把掃帚,她直接拿起了掃帚,同時,用另一隻手悄悄地將玻璃窗戶跟前的窗簾掀開了一點。

    她想看看這時候闖進她們家院子的究竟是什麼人。

    可外面是真的太黑了,就連天上的月亮,也像是個大姑娘似的,害羞地躲進了雲層裏,不肯出來。

    什麼都看不見。

    時宛孜有些懊惱,但卻不想放過丁點可能看清楚這歹徒的正臉的機會。

    院子裏的人似乎也被剛纔的這聲動靜給嚇了一跳,他蹲下身,試圖看清楚碎在自己腳邊的是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後,他才站起來,直接朝着江青然的房間走去。

    對方在行走過程中發出的腳步聲,讓時宛孜心頭一緊。而這時候更讓時宛孜緊張的是她聽見了隔壁江青然的房間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估計是江青然被剛纔碎掉的花盆的聲音吵醒,這時候要起牀看看外面鬧出這樣動靜的人是誰。

    如此一來,時宛孜哪裏還能坐得住?

    她此前並沒有要出門去看看外面究竟是誰的打算,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力氣跟對方相比,肯定比不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自己就已經先被人佔了便宜。

    不在必要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可如今,卻不是時宛孜想不想陷入危險的時候了。

    她對上成年男人都沒有什麼勝算,這若是換上江青然的話,那還不是必輸無疑?萬一小姑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事情,時宛孜這輩子都很難原諒自己。

    時宛孜在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後,她心頭一狠,然後一鼓作氣,直接打開了房門,衝了出去。

    “哪裏來的小偷半夜敢來我們院子!抓賊啊!抓賊啊!”時宛孜一衝出去後,就已經開始揮動着自己手中的掃帚,同時還不忘記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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