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初春寒風蕭瑟,道路人跡罕至。

    出租車上熱氣暖烘烘的,司機停了車,往後看去。

    “姑娘,到了。”

    車後座少女全身裹在深綠色,露出毛茸茸腦袋,畫了極淡妝容,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虞商商闔着眸子半睡半醒,摸索打開車門,道了句:“謝謝師傅。”

    車外寒冷氣息吹醒昏沉腦袋,虞商商擡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正好看到一條短信消息。

    是自己那個劈腿對象發來的。

    【商商,咱們之間有誤會,不分手好不好?】

    虞商商面無表情發過去一句:不分留着你過年?

    迅速拉黑。

    她虞商商這輩子閱男無數,還從沒被別人劈過腿,簡直奇恥大辱。

    抖抖羽絨服上的雪,踱步走進酒店。

    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站在酒店待客廳裏,看見虞商商,邁着高跟鞋吧嗒吧嗒走過來,邊給她整理儀表邊板着臉嗔怪道:“商商,你看看手機幾點了,人姜家好歹高門大戶,等急了怪罪下來,你爸又要說你!”

    酒店空調恆溫,虞商商脫掉長至腳踝的羽絨服掛在臂彎處,露出紅色魚尾長裙,身材姣好。

    棕色波浪長髮飄到身後,虞商商眨了眨纖細鴉翼,略微不耐,輕啓紅脣:“媽,我都說了不結婚,你和爸整天端詳什麼呢。”

    如果說姜家在京城隻手遮天,那麼姜家獨子就是太子爺般的存在。

    虞商商不知道她爸媽怎麼手眼通天,讓姜家同意了這門婚事,但她知道高門大戶規矩多,嫁過去一定不幸福。

    虞母拉着她往二樓VIP包廂走,氣急:“你不結婚,你清高,你一天換十個對象?”

    “那是年輕人的自由。”

    兩人走到一間包廂外,虞母停止數落,叮囑道:“自由是以後的事,至少今天你給我老老實實的,進屋之後,少說話多做事。”

    虞商商抿脣。

    推開門,包廂裏是一個大圓桌,虞父坐在一側,姜家父母坐在另一側,旁邊男子西裝革履,垂頭看菜單,身影修長挺拔。

    兩家第一次見面,氣氛詭異般其樂融融。

    看見女主角登場,虞父嚴厲的臉上露出堪稱慈祥的笑容,站起身將虞商商迎過來:“這是我家小女商商。商商,見過叔叔阿姨。”

    虞商商社交恐懼症犯了,尷尬地面對桌對面笑眯眯盯着她的中年父母。

    “叔叔阿姨好,實在不好意思,碰上點事來晚了。”

    對面中年婦女生得慈眉善目,莞爾道:“沒事。硯遲,快和商商打個招呼。”

    一直垂頭看菜單的男子像才知道有虞商商這個人似的,緩緩擡眸,琥珀色瞳孔無波無瀾,冷淡的鴉睫拓出眼下陰翳。

    看到他線條分明的正臉,虞商商心裏咯噔一下。

    這人……她認得。

    姜硯遲和緩且疏離的目光略過虞商商,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好似不經意瞥了一眼似的,頷首:“你好。”

    “……”

    彷彿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虞商商感覺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

    誰來告訴她,她校園時期拋棄的窮小子前男友,爲什麼會以姜家太子爺的身份出現在這裏?!

    “商商,商商!”

    虞商商回神,傻愣愣的。

    虞母面帶責怪,“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虞商商勉強笑笑,在想怎麼體面的死去。

    一頓飯喫得如坐鍼氈。

    好在姜硯遲話不多,兩家父母便拉着虞商商說話。

    看樣子姜硯遲對她不感興趣,虞商商把心放到肚子裏,他日理萬機,說不定早就把她忘了。

    兩家各有各的公司,百忙之中抽空吃了頓飯,寒暄片刻就回去了。

    爲了讓兩人培養感情,兩家父母心照不宣讓姜硯遲送虞商商回去。

    沒等她拒絕,姜硯遲默默點了個頭。

    他們走後,兩個人僵在酒店外,氣氛稍許凝固。

    虞商商深吸一口氣,佯裝坦然道:“那個,我自己回去吧。”

    姜硯遲腳步停在漆黑車邊,維持着要拉開車門的姿勢,聞言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與幾年前相比,男子蛻變地愈發成熟,頭髮打蠟梳了個背頭,冷淡的鳳眸微微上挑,刀鋒般凌厲的下頜,淡薄脣色顯得不近人情,容貌驚爲天人。

    他音色極冷,如初冬湖面結上一層薄薄的寒冰。

    “身患絕症,爲了不耽誤我忍痛分手?”

    虞商商臉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想了想,忽然記起來,和他分手,虞商商給出的理由是:我癌症晚期。

    虞商商大小姐脾氣毫不退讓:“那你呢,家裏沒錢需要同時打十份工?”

    當時兩人在一起,姜硯遲同時兼職數份工作,導致虞商商一度以爲他家徒四壁。

    說到底他也有錯。

    姜硯遲哂笑,眉梢又冷又淡:“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訂婚之前,處理好你的前男友們。”

    他拉開車門,揚長而去,徒留一陣灰白色車尾氣,薰了虞商商一臉。

    ???

    虞商商氣得心臟疼,朝他離去的地方“呸”了聲。

    “我訂你奶奶個腿!”

    這門婚事她要是同意了,她就跟姜硯遲姓!

    大過年不好打車,街道上冷風吹拂,虞商商爲了漂亮,羽絨服裏只套了一件單薄的魚尾裙。

    她在路邊凍了多久,心中對姜硯遲怨恨就有多深。

    好不容易打車回到公寓,虞商商罵罵咧咧脫下高跟鞋,顧不得腳後跟紅腫,累成一條狗,癱在柔軟的牀上。

    許是這兩天雜事太多了,虞商商疲憊得倒頭就睡。

    夢裏昏昏沉沉。

    她有意識自己在做夢,卻累得醒不過來。

    睜眼處在一片昏暗房間裏,灰黑色格調,十分簡約。

    她嬌貴得很,睡牀總是軟的不像話,此刻身下的牀卻是有些硬,枕頭伴隨清冽皁香。

    窗外大雨傾盆,雨珠噼裏啪啦砸在落地窗上,閃電暴虐劈下來,傾蓋外界雜亂聲響。

    房間沒開燈,雷電轟鳴的一瞬間,虞商商看到牀角男人身影,隱藏在黑暗之中,眸子漆黑看不清神色,身形鬼魅,如同地獄爬來的惡鬼。

    “姜硯遲?”

    她遲疑地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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