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

    本來就削瘦的臉頰更加往裏凹陷,顯得稍微有點營養不良。

    姜硯遲琥珀色的瞳孔在背光的時候看着特別黑,像打翻了一瓶墨水,裏面氤氳着濃墨重彩。

    眼神毫不掩飾渴望與眷戀,直直凝視她的雙眸。

    虞商商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他的脖子,忽略周圍的病人和醫生異樣的眼光,將自己的脣獻上。

    湊到他脣邊親了一下嘴角,蜻蜓點水,很快移開,結束這一吻。

    大膽放肆的行爲,讓姜硯遲極爲詫異,眼睛裏星星點點的光亮,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低低笑起來:“不害羞了?”

    平日裏在家溫存,都得躲避着點趙姨和傭人。

    一旦被人發現,虞商商必定會推開他,羞澀得裝作無事發生。

    虞商商煞有介事:“我親我男朋友,關別人何干?”

    他眉眼彎彎,不說話,看着她笑。

    她不在時,心裏那點不安與痛苦蕩然無存。

    他是個很缺愛的人,在愛情的世界裏很自卑,必須再三確定虞商商的愛有沒有過期。

    可是現在她告訴他,沒有。

    離開的這幾天,她也很想他。

    這份愛不是一個人在付出,三年前那件事也不會再重新上演。

    背叛,劈腿,討厭,惡恨……

    消失在那個深夜。

    姜硯遲迴抱住她,神色看不出來任何異常,平靜地說:“檢查結果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出來,累不累,先去房間裏躺一會兒?”

    虞商商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嬌柔撒嬌:“好,你抱着我睡。”

    姜硯遲抿脣,想把嘴角越來越擴大的笑意壓下去一點,可惜怎麼也壓不住。

    即使脣角是平的,眼睛裏的笑意卻藏不住。

    他穿着寬大的衛衣,衣袖遮住手臂,也遮住了手臂上數道傷痕。

    若無其事裝作手臂無事的樣子,攬住她的後腰,七歪八拐走到九樓最裏面一間獨特的病房。

    病房特別簡潔,白色的房門,裏面只有一張可供雙人躺平的牀,牀邊有兩個牀頭櫃,牆上懸掛式電視機,旁邊是衣櫃。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房間坐南朝北,白天屋子裏沒有陽光,顯得特別陰森。

    不是一個朝向很好的屋子。

    虞商商坐在材質比較堅硬的牀面上,屁股底下硌得慌,忍不住說道:“姜硯遲,據我所知之家醫院是你名下的,爲什麼不找一個好一點的房間住着?”

    他只道:“喜歡這裏。”

    牀上有一個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長時間沒動鎖屏,他點開屏幕,映入眼簾的是一篇英文。

    虞商商粗略瞥了一眼,那幾個字母單看全認識,合在一起根本不懂。

    看樣子是公司的文件,因爲他在邊看邊修改,神色嚴肅。

    修長禁慾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

    她對於文件什麼的沒興趣,繼續說之前的話題:“可是這裏沒有光,而且你還病着,多曬曬太陽吧。”

    姜硯遲道:“下次。今天檢查報告出來就回家,沒必要換病房。”

    “哦。醫生有說,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敲打鍵盤的手指微頓,他臉上沒什麼情緒,平穩道:“沒有。”

    虞商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從他嘴裏套話:“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檢查身體?”

    “婚前體檢。”

    她又道:“前段時間我和你一起來檢查過了,不是沒什麼問題嗎?”

    眼神飄忽不定,往他衣袖遮住的手臂上瞅。

    如果眼神有實質,虞商商可能已經把他的袖子瞅出來窟窿。

    姜硯遲就是僞裝的再好,手受傷了,也不會毫無痛覺。

    她發現他敲鍵盤的動作比平時慢,慢的速度不是很多,但是之前姜硯遲碼字速度快如閃電,可以盲打,現在卻一直不緊不慢打字,給人一種時間很充裕的感覺。

    要知道就算工作再輕鬆,姜硯遲也絕對會越早完成任務越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慢吞吞的。

    姜硯遲表現的很平和,狀似不在意:“再檢查一遍更保險,怕得傳染病,傳染給你。”

    這次輪到虞商商不說話了。

    明知道他在騙她,但是不能拆穿,也壓根沒法拆穿。

    姜硯遲說話是真話中摻雜着假話,所以普通人很難辨認出他的話是否作假。

    虞商商也是因爲那個夢,才察覺出來他狀態有問題。

    她躺在牀板堅硬的牀面上,把柔軟的被子墊在身下,漫無目的地聊着:“要說得病的機率,我比你大。”

    她處過很多男朋友,社交魚龍混雜,從不介意肌膚相親。

    反觀姜硯遲潔身自好,平日裏最是討厭別人的觸碰,有輕微潔癖和強迫症。

    這麼看起來,她患有那種不可言說病症的概率遠遠比他多得多。

    虞商商對自己很放心,從來沒有檢查過身體,也一直沒得過類似的病。

    畢竟要不是夢境中和姜硯遲魚水之歡,夢境之事能帶到現實,到現在她還會是處子身,這個毋庸置疑。

    豈料,說完那句妄自菲薄的話,姜硯遲臉黑成鐵鍋,冷冷回答:“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商商最乾淨。

    哪怕……她和別人……

    他面色不怎麼好看。

    曾經虞商商親口承認她的第一次給了別人,且他們初次的時候,牀上不見落紅。

    姜硯遲可以裝作無所謂,只要她肯留在他身邊。

    她能夠和他在一起,已然用盡了畢生的幸運,姜硯遲不奢求其他。

    虞商商看出姜硯遲心中所想,她沉默片刻,盯着他手臂被黑色衛衣遮擋的部分,突如其來說出一句話:“姜硯遲,我們互相說出一個祕密,怎麼樣?”

    姜硯遲顯然沒懂:“什麼?”

    “就是。”她深吸口氣,這件事本來覺得解不解釋都一樣,但她很想讓姜硯遲親口承認他的病,而不是從她眼中發現,以至於被迫承認。

    於是道:“我告訴你一個我從來都沒有說的祕密,作爲交換,你也得告訴我你隱瞞的事。”

    隱瞞二字用的十分巧妙,既像是無意之中說出的貶義詞,又像是已經知道了某些事,用這種方法讓他無負擔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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