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兩兄弟儼如針尖對麥芒，誰看誰都不順眼。
這位大姐，性格卻純善溫良，眉目間全是血緣親情的那種深厚。
慕斯晨莫名感到親切，她兩手放於大腿上交握了下，斟酌一番，決定嘗試着問出心中的好奇，“那……阿朝作爲唐家最小的兒子，上面不是還排了個二哥麼？”
“你是想說，爲什麼感覺今天備受重視的是阿朝，不是阿淮？”
“呃……”相較於唐穎的直爽，慕斯晨反倒帶着一絲謹慎，“嗯。”
唐穎笑起來，興許她是真拿慕斯晨當弟妹的緣故，沒個避諱，“那當然，阿朝以後是要接管唐家的掌權人，我爸一旦退下來，阿朝的地位便凌駕於整個唐家之上。”
慕斯晨喫驚不小，“內定了嗎？”
唐穎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怎麼阿朝什麼都沒跟她這小弟妹說啊？
當初弟弟去求爸討要同慕家大小姐這門婚事時，還說是自己心上人呢，哪有這樣對心上人的？
當時唐穎就在場，原本唐朝與裴子兮的聯姻有了些苗頭，結果唐朝就找上了唐湛天。
外界都以爲是李茯苓挑中的慕家兒媳，誰料唐門主母是聽從了丈夫的意見，才忍痛割捨了自己最鐘意的裴家千金。
李茯苓頂着這個鍋，至今都被矇在鼓裏，當時唐湛天只跟她說，慕斯晨個人能力不錯，他比較滿意，李茯苓還真以爲，兒媳是她丈夫親自相中的。
弟弟心心念唸的女孩兒，唐穎對她，自然格外親近，“阿淮是我爸媽的養子。”
“什麼？”
慕斯晨能這麼震驚，唐穎不無意外，這件事，除了唐家內部屈指可數的幾人知道外，本就是個祕密，“他是我爸戰友秦叔的遺腹子，本家姓秦，不姓唐。”
聽聞，慕斯晨杏眼圓睜，腦子似被悶棍給重重敲了下。
所以，秦淮……的確是他的名字。
他沒有騙她。
只是，有些傷疤，不好揭開而已。
唐朝說……
唐淮在外面，有個隱藏身份，一般遇上不信任的，亦或需要提防的人，他纔會衝對方僞裝說，自己姓秦，叫秦淮。
原來，唐朝是故意……在誤導她。
“小弟妹，你怎麼了？”
眼見慕斯晨面色陡變煞白，唐穎目露錯愕，“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慕斯晨連忙搖頭，她強裝笑顏，嘴角艱難翹起，“我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唐穎不疑有他，“這事兒你要對外保密，如果你不是阿朝未過門的妻子，我是打死都不會說的，阿淮雖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但我爸這人重情重義，早將阿淮視爲了親生，有沒有那層血緣關係，並不重要。”
慕斯晨心亂如麻，“嗯，我明白。”
…
走出別院，唐穎同慕斯晨分開後，先回了三樓的房間。
慕斯晨胸口堵了塊大石似的，她找不到地方去，獨自坐在露天泳池邊，盯着波光雲影的蔚藍色水面，怔怔出神。
心裏有許多東西都說不出來。
無法言喻，難以表述。
“坐在這裏挺冷的。”
慕斯晨擡起頭，就見唐淮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了躺椅的另一邊，背對着她，男人雙手的腕部交疊着搭至手杖上，呵氣時，嘴裏都能看見一縷白霧，“你發現沒，今年的冬天較往年要格外冷些？”
慕斯晨望着陰霾的天，厚重的雲層遮蓋了太陽，她一時沉默，沒有任何反應。
唐淮微微別過頭，冷驁的眸子匯了些暖流，“心情不好？”
“不關你的事。”
“阿朝惹你不高興了？”
“不關你的事。”
“阿晨……”
“秦淮。”慕斯晨不聲不響的打斷他，她攏了攏大衣的領口，深吸一口氣，復又輕嘆出來，“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這個事實，怎麼都改變不了。
“爲什麼？”
“我變了。”慕斯晨應道：“對不起，這段感情，是我背叛了你。”
唐淮聽了，喉結滾動下，原來他的阿晨，某一天，也會對他說出如此決絕的話，男人不覺一笑，“你愛上唐朝了？”
慕斯晨斂過眼睫，她注視着自己攤開的掌心，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慕斯晨可以僞裝許多情緒，卻不願在這時候撒謊，“我不知道，但我想，應該是有感覺的。”
當她得知，秦淮沒有騙她，反而是唐朝有意爲之，她發現自己心裏除了滿滿的複雜之外，居然升不起多少憤怒。
慕斯晨甚至搞不清楚，到底是她壓根兒不在意唐朝的言行舉止，還是說，她就是在有意偏袒？
可她之前誤會秦淮用假名字和假身份欺騙她的時候，她不是這個態度啊。
“他不是什麼好人。”唐淮苦笑，“你要知道他做過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阿晨，你躲都來不及。”
類似的話，趙逍也在她面前說過，“唐朝，究竟做了些什麼？”
唐淮張了張口，嘴裏的話，又硬生生咽回去。
很多真相，他無法告訴她，因爲這些事同唐淮也牽扯不清，說出來，無異於把自己的所作所爲一起揭露。
包括……席悅。
唐淮眉頭一蹙，兩人背對而坐，互相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偶爾路經此處的傭人，朝二人恭敬的打了聲招呼，就步伐匆匆離開。
慕斯晨知道與唐淮待久了，影響不好，她適度站起身，“其實不管他是什麼樣子，我看到的只有唐朝對我，對我家人的好，哪怕他惡貫滿盈，十惡不赦，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唐淮也隨她傾身而起，男人轉過頭，黑不見底的瞳仁，瀰漫出捉摸不透的深晦。
他其實想說：他爲你做的，我照樣也可以。
但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她不會接受的。
這女人有多固執，唐淮比誰都清楚。
慕斯晨沿着泳池邊，信步往外走，一雙纖細修長的玉腿，被加絨打底褲勾勒於黑色大衣之下，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步履不停。
迎面一名傭人端着托盤同她擦身而過，好巧不巧的，傭人突然崴了一下腳，身子猛地朝慕斯晨撞過來。
撲通一聲，兩人雙雙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