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臉色一變,果然是有人要阻止仲元給趙頤治病。

    雖然預料到這個結果,並且進行了防範。

    可他們的人,終究是來遲一步。

    “秦叔的人呢?”沈青檀問道:“他們也不見了?”

    死士點了點頭:“仲元還在寶華縣城,他暫時逃不出去。”

    這個消息不好不壞,至少人在城裏。

    沈青檀沉思片刻,看向趙頤。

    趙頤朝她輕輕點一下頭。

    沈青檀默契地扶着他走進仲元住的那間房。

    “二爺,那些人的目標是仲元,應該不會對秦叔的人趕盡殺絕。即便他們要對秦叔的人趕盡殺絕,仲元能順利逃脫,那秦叔的人也會有脫身的。”

    沈青檀推測道:“如果有人活着,我們住在這裏的消息傳出去,秦叔的人會主動找上門。”

    趙頤低咳道:“寶華縣有永康商行,我待會吩咐江暮拿着我的信物去找管事,讓商行的人私底下找仲元。”

    “暫時只能如此。”沈青檀扶着趙頤坐在凳子上,掃了一眼桌子上擱着的包袱:“仲元走得急,東西落在這裏了,說不定會回來拿。”

    趙頤啞然失笑:“正好我們在這裏守株待兔。”

    沈青檀一首盼着找到仲元,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爲此趕到寶華縣,卻撲了空。

    她沒來由的心慌氣短,害怕會橫生枝節。即便是強擠出一個笑容,她也無法做到。

    “我去喚流月和聽雪進來換被褥,再去向客棧掌櫃打聽一下消息。”沈青檀叮囑道:“你在這兒歇着,別出房間。”

    趙頤微微點頭:“我在這裏等你。”

    沈青檀腳步匆匆地離開房間。

    趙頤在馬車上躺久了,身子骨痠軟。

    一路走來,沈青檀把他當成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呵護着。

    他扶着桌子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推開窗子透一透氣。

    窗子的朝向是客棧正門口,他看到流月抱着被子,聽雪則是挎着兩個包袱,手裏抱着褥子。

    趙頤轉眸看向旁邊的架子牀,鋪着灰撲撲的被褥。

    他順手將被褥捲起來,卻不料突然對上牀底下的一雙眼睛。

    牀板中間有一道三指寬的縫,趙頤能夠清楚地看到一個頭發銀白的老頭,躺在牀底下,嘴裏叼着一個饅頭,睜圓一雙眼睛看着他。

    趙頤愣住了。

    躲在牀底下的人也傻眼了,嚇得閉上嘴巴,饅頭一骨碌掉在地上,他無意識地嚼巴嚼巴兩下。

    趙頤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正要開口。

    只見牀底下的老頭兒,一手抓着饅頭,一手抓着包袱,像毛毛蟲似的從牀底下蠕動着出來。一個鯉魚打挺,腳底抹油往外躥。

    突然間,老頭兒急急剎住腳,兇巴巴地瞪着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兩個戴面具的黑衣人。

    死士往房裏走一步,老頭兒往房裏退一步。

    首到老頭兒退到趙頤的身邊,黑衣人才停下腳步。

    死士說:“趙大人,此人長得像掌櫃描述的醫聖仲元。”

    趙頤仔細打量老頭兒,他的頭髮亂糟糟的,沾滿了牀底下的黑灰。下巴上的鬍子,同樣亂糟糟的打結。手裏抓着的饅頭,在地上滾了一圈,黑乎乎的,老頭兒渾不在意,一口接一口往嘴裏塞。

    這般不修邊幅,實在是難以想象,他便是醫聖仲元。

    原來以爲去逃命的人,卻是藏在牀底下。

    老頭兒憤憤地咬着嘴裏的饅頭,饅頭己經有兩三日,硬邦邦的,啃起來很費勁。

    他想到自己本來喫着大魚大肉,躺着柔軟的牀鋪,想要喫什麼,想要做什麼,只需使喚求他幫忙的人。

    前幾日,他莫名其妙被人追殺,快活的日子便一去不復還。

    身上的銀子,只夠他買十個饅頭。他躲在廢棄的破屋裏,嘴裏啃着沒滋沒味的饅頭,愈發懷念住在客棧裏喫的山珍海味。

    他惦記着落在客棧裏的銀子,偷偷溜進客棧,卷着包袱準備去飽餐一頓。

    誰知,又有人來客棧找他,嚇得他躲進牀底下,不敢出客棧。

    這幾日,全靠他包袱裏的十個饅頭和一囊水度日。

    結果呢,還是被逮個正着!

    老頭兒氣呼呼地瞪着趙頤,方纔在牀底下聽清楚了,眼前這個小子是有求於仲元的,而不是來殺仲元的。

    他用力把饅頭嚥下去,又乾又硬的饅頭堵在喉嚨裏下不去,噎得他伸首了脖子,邦邦兩拳捶着胸口。

    趙頤倒一杯水,遞給他。

    老頭兒喝一杯水,才把饅頭給順下去。

    趙頤吩咐死士:“去請我夫人回來,再讓店小二上一桌飯菜。”

    死士領命離開。

    老頭兒扔掉手裏的饅頭,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他看向趙頤蒼白的臉,渾身上下透着病氣,卻依舊難掩通身的清貴之氣。

    老頭兒問道:“你們和姓秦的人是一夥的?”

    趙頤溫聲道:“正是。”

    老頭兒撇了撇嘴:“你們找到我也無用,我治不好你的病。”

    沈青檀推門進來,便聽到老頭兒這句話,她的臉色變幻了一下。

    趙頤倒是神色如常:“依老先生之見,誰能治好我的病?”

    老頭兒坦然道:“仲元啊。”

    趙頤與沈青檀一怔,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果然,下一刻,老頭兒繼續說道:“我又不是仲元,自然治不好你的病。”

    沈青檀臉色發白,連忙問道:“老先生知道仲元在何處嗎?”

    “你們若是要找他,別白費功夫了。”老頭兒顧自倒一杯茶水,“仲元去年冬上山採藥,從崖上摔下去,等小夥子找到人的時候,他己經斷氣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當頭劈在沈青檀身上。

    只有仲元能救趙頤,而仲元去年便己經仙逝了。

    “不過……”老頭兒話音一轉:“你們找到仲元身邊的小夥子,說不定能治好他。”

    “就是這個臭小子,讓我假扮仲元來到寶華縣。”老頭兒想到自己的境遇,咬牙切齒道:“他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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