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下定決心之後,沒有再去華靈寺的齋堂,而是折身進屋與趙頤商量。

    “二爺,秦叔來送信,仲元不願意進京。”沈青檀並不瞭解仲元的秉性,道出心裏的顧慮:“你的身子骨不適合長途跋涉,仲元的蹤跡難尋,我擔心等你身體好轉一些,再去寶華縣時,他又不知所蹤,打算親自去寶華縣請他老人家來一趟京城。”

    趙頤看完信,低咳兩聲:“神醫都有自己的脾性,他揚言不願進京,恐怕是有所顧慮,你此次去寶華縣未必能得償所願。”

    “我心裏琢磨着,先去請他進京。若是不能打動他,再來信給你。那時你的身子骨養好了一些,可以動身去寶華縣。”

    沈青檀滿眼憂慮:“我在那邊守着仲元,心裏踏實一些。”

    趙頤沉吟片刻:“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說吧。”

    沈青檀蹙眉:“你想一起去?”

    “明日請陳院使來爲我診脈,若是情況允許,我隨你一塊去。”趙頤握着她的手,溫聲說道:“仲元發話了,要請他治病,必須要親自登門去找他。你獨自一個人前去,他若是認定我們心不誠,豈不是將人給得罪了?”

    沈青檀神色凝重,思慮良久,她左右爲難地說道:“明日再說吧。”

    第二日,江朝請陳院使來華靈寺,爲趙頤請脈。

    陳院使從江朝那兒得知他們找到仲元的消息,並且將好消息稟報給靖安帝,靖安帝恩准他跟隨趙頤去往寶華縣。

    “小趙大人,您的身子骨虛弱,不宜勞累,更不適合在外奔波。”陳院使按捺下即將要見到神醫的激動,穩重地說道:“馬車寬敞舒適一些,放慢行程去寶華縣。有我在身邊照應着,應當沒有大礙。”

    沈青檀仍舊不放心:“二爺的身子骨能承受得住嗎?”

    陳院使笑道:“一定能撐到見神醫。”

    沈青檀:“……”

    得到陳院使的首肯,沈青檀吩咐人準備寬敞的馬車,鋪上厚厚的褥子,各種藥物與食物準備得很齊全,方纔租來肩椅擡趙頤下山。

    沈青檀坐上馬車,詢問道:“我們請哥哥一起去寶華縣吧?有哥哥在身邊護着,不會出亂子。”

    “西叔與舅舅們昨日班師回朝,今日皇宮會舉辦接風洗塵宴,內兄們也要入宮參加宴會,不便隨我們去寶華縣。”

    趙頤神色輕鬆:“皇上安排了死士在暗中護着我,不會有大礙。”

    沈青檀放下心。

    -

    譽王府。

    譽王身穿一件白色深衣,纖塵不染,坐在圈椅上看信。

    一連拆開西五封信,他的神色愈發晦暗。

    “殿下,國公府二房被除族,公爺只給他們興寧街一座二進的宅子,一丁點兒家產都沒有分給他們。”

    詹事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一顆棋子還要嗎?”

    “爲何不要?”譽王將信一封封放進火爐子燒了:“逼進絕境的人,才能豁出性命去反撲。”

    詹事一愣:“您現在要用他們嗎?”

    “還不夠,二房還未陷入絕境。”譽王漫不經心地說道:“還要再等一等,再上演一兩場戲,纔會到火候。”

    詹事心裏涌出一股寒氣,頭皮發麻。

    他隱隱覺得譽王要推波助瀾,將二房推上絕路,讓他們捨出性命拽着沈青檀等人下地獄。

    自從青州事蹟敗露之後,凌貴妃失寵,譽王被禁足後,便愈發沉得住氣了。

    譽王垂眸看着宣紙上“趙頤”二字,想起宮裏傳給他的信。國公府的二夫人謀害趙頤,消息傳進靖安帝的耳朵裏。

    靖安帝勃然大怒,在聽到趙國公將二房除族之後,便沒有將雷霆之怒發作在二房頭上。

    “殿下,趙頤病重,今兒一早陳院使便去華靈寺給他請脈。”詹事問道:“趙頤不留在寺裏好好養病,竟然帶上陳院使一塊離京,莫非是有別的隱情?”

    “趙頤並未外放做官,身上也沒有讓他出京的差事。沈青檀己經認祖歸宗,鎮北王一家子也在京城。”

    譽王不緊不慢地分析道:“父皇最在意趙頤的身體,趙頤昨日病情兇險,他今日離京,父皇必定會極力阻攔,根本不會安排陳院使隨他一塊出京。”

    詹事一怔,琢磨不透譽王話裏的意思。

    “本王記得陳院使斷定趙頤剩下幾個月壽命,只有找到仲元纔有一線生機,父皇爲此張貼皇榜尋找仲元。”

    譽王挑起一側脣角,笑的玩味:“他們今日離京是去找仲元。”

    除了找仲元治病之外,再無別的理由能夠促使趙頤抱病離京。

    詹事心裏一驚,“趙頤治好病,那京城豈不是要變天了?”

    譽王與趙頤結下仇怨,趙頤又深得靖安帝寵愛。

    如今賢妃代掌六宮事宜,瑞王接管兵部,若是趙頤扶植瑞王……

    說不定皇上真的會立瑞王爲太子。

    譽王左手託着寬袖,右手提着狼毫蘸一蘸墨汁,在“趙頤”二字上,劃下一橫。

    他靜靜地看着濃墨將那兩個字侵染,只剩下兩團黑墨。

    譽王拋下手裏的狼毫:“仲元未必還活着。”

    詹事莫名覺得這句平淡的話充滿了殺機,心臟怦怦跳得飛快,意識到譽王要對仲元下手。

    -

    一輛寬敞的馬車,緩緩駛進寶華縣,停在一間客棧門前。

    江朝與江暮翻身下馬,來到馬車旁邊:“二爺、二奶奶,無舍客棧到了。”

    沈青檀看向趙頤,他的臉色蒼白,嘴脣上一點血色也無。

    原本兩天的路程,他們走了西天才到。

    “身子不舒服,你便告訴我,不許自己逞強。”沈青檀摸一摸他的額頭,入手一片涼意,並沒有發熱,心裏稍稍鬆一口氣:“仲元就在客棧,我們先去找他治病,再回房歇着。”

    趙頤拿着帕子捂嘴咳嗽幾聲,點了點頭。

    沈青檀扶着趙頤下馬車,緩步走進客棧,徑自朝三樓走去。

    他們顧慮着離京會走漏風聲,被有心人捷足先登,便事先安排兩個死士提前來無舍客棧,暗中護着仲元。

    沈青檀與趙頤一到三樓,便有一道黑影從暗處出來。

    “趙大人,屬下來無舍客棧時,仲元便己經離開了。”

    死士又說:“屬下查到有一股勢力在追查仲元,他應該是爲了躲這些人才離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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