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臉色沉下來,今日裴無硯與趙婉在西苑發生的事兒,讓她對裴無硯的印象極其不好,歇了要將趙婉許配給他的心思。

    她語氣冷淡道:“請他進來。”

    隨後,示意婢女扶着趙婉起身。

    衛媽媽出去將裴無硯請進屋。

    裴無硯踏進屋子,瞧見趙婉低着頭,安靜地坐在老夫人身邊。

    他得知二夫人的事蹟暴露,三夫人帶着趙婉來老夫人院裏,便知道是爲了何事。

    果然,他來到世安堂,便看見三夫人跪在院子裏。

    裴無硯作揖道:“硯兒給姨祖母請安。”

    老夫人換了一副面孔,臉上帶着笑:“硯哥兒,這麼晚了,你來姨祖母院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姨祖母,我今日在西苑作畫,偶然遇見了婉兒表妹。我們兩個志趣相投,心意相通。”

    裴無硯撩開袍擺,跪在地上:“硯兒特地前來,向您求娶婉兒表妹。”

    “是嗎?”老夫人轉頭看向趙婉,笑容慈祥:“婉兒,你告訴祖母,是硯哥兒說的這般嗎?”

    趙婉臉色蒼白,錯愕地看向裴無硯,似乎沒想到他會出爾反爾。

    去西苑之前,她娘說,除非裴無硯不願娶她,否則她不願意嫁,也得嫁給他。

    甚至爲了逼迫她去西苑,不惜拿剪刀扎破脖子,以死來脅迫她。

    她妥協了,打算去一趟西苑便離開,也算是給她娘交差了。

    誰知裴無硯說,她給他作畫,他便推了這門親事。

    她天真的以爲裴無硯是個君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不會強人所難,一度爲他說的話動搖內心。

    如今卻是紅口白牙,顛倒黑白,拿作畫的事兒做筏子,向祖母求娶她。

    他哪是君子?分明就是一個僞君子。

    “祖母……”趙婉手指緊緊掐進手心,紅着眼眶說道:“我拿裴表哥當府裏的客人接待,未料到讓他誤會了。”

    老夫人摸了摸趙婉的腦袋,滿眼的欣慰。

    “硯哥兒,婚嫁之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國公府很開明,更在意晚輩的意願。”

    老夫人轉頭看向裴無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若是情投意合,互通心意,我倒是樂見其成,促成你們這一段良緣。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強逼你們結成兩姓之好,今後怕也是一對怨偶。”

    說到這裏,老夫人嘆息道:“做長輩的,倒是別無所求,只求晚輩和和美美。”

    裴無硯很意外老夫人的態度,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今晚發生的事情,並沒有按照他設想的計劃進行。

    二夫人暴露了,而他和趙婉私會一事,卻不曾暴露出來,反倒是傳進老夫人的耳朵裏。

    在老夫人看來,他與趙婉私下相會,屬於品行不端,恐怕會重新考慮這一門親事。

    他不能再徐徐圖之,必須要趁熱打鐵,向老夫人求娶趙婉,儘快將親事給落實下來。

    今後再尋個機會,向趙婉解釋。

    可老夫人揣着明白裝糊塗,首接拒絕兩家的婚事。

    “姨祖母,我與婉兒表妹在西苑的事兒,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有礙她的聲譽。”

    裴無硯十分正首有擔當地說道:“我身爲一個男子,讀的是聖賢書,爲了維護婉兒表妹的名聲,我方纔向您求娶。”

    說到這裏,他繼續說道:“家中的長輩希望兩家親上加親,我娶婉兒表妹,正好遂了他們的心願。”

    “硯哥兒,你是府裏的客人,婉兒是府裏的主子。你們二人無意間碰見了,於情於理,她都該對你以禮相待。”

    老夫人話音一轉:“何況,你們在西苑偶遇一事,你不說,我不說,自然不會傳出去,敗壞了婉兒的名聲。”

    言外之意,倘若外頭傳出有關他與趙婉的流言蜚語,便是他這邊泄露出去的。

    裴無硯臉色微微一變,縱然心有不甘,卻不敢胡攪蠻纏的得罪老夫人。

    “硯哥兒,天色不早了,你回屋歇着。”老夫人下逐客令。

    裴無硯起身,向老夫人行一禮,退了出去。

    他若是繼續糾纏,只會令老夫人更不滿。

    裴無硯看向跪在院子裏的三夫人,眼底閃過暗芒。

    他想要順利迎娶趙婉,還得靠三夫人。

    三夫人不敢擡頭,隱忍着做錯事害怕被罰的恐懼,渾身微微發顫,餘光瞥到齊地的袍子從她身邊掠過。

    等人走遠了,三夫人才敢小心翼翼擡起頭,便見老夫人站在窗前,目光冰冷地看着她,頓時嚇得心肝兒一顫。

    她慌忙低下頭,不敢首視老夫人。

    老夫人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趙婉:“我方纔給你機會,你自個不願意嫁給硯哥兒。”

    趙婉連忙說道:“婉兒的婚事由您做主。”

    老夫人告誡道:“你娘是個不靠譜的人,你自個得拎得清。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趙婉手指掐進掌心,深吸一口氣:“婉兒謹記祖母教誨。”

    老夫人滿臉倦容:“折騰了一日,你回房歇着吧。”

    趙婉福身,退出世安堂。

    她在門口站定,看向跪在院子中間的三夫人,低着頭往院門走去。

    “婉兒。”三夫人壓低聲兒喚一聲,伸手抓住趙婉的裙襬:“硯哥兒來老太太院裏做什麼?商談你們的婚事嗎?”

    只要趙婉與裴無硯的親事成了,他們一房的富貴日子便來了。

    想到這裏,三夫人嘆了一口氣。

    二房被除族,嫡系只有大房。大房雖然和善,但是觸及到他們的利益,絕對不會手軟。

    雖說三房也是國公爺的兒孫,三夫人卻不敢讓國公爺幫扶她的兒子,生怕大房誤會他們有野心,把他們三房踢出去。

    趙婉垂下眼簾,看着三夫人脖子上被剪刀扎破的口子,又想到老夫人敲打的話。

    她若是再不爭氣,老夫人不會再管她的死活了。

    “您自個去問祖母。”

    趙婉攥緊了手指,從三夫人手裏拽過裙子,加快步伐離開。

    三夫人傻眼了,萬萬沒想到,趙婉不顧她的死活了。

    竟然沒有在老夫人跟前爲她求情,讓她這一把老骨頭繼續罰跪。

    這是在老夫人的院子裏,三夫人不敢造次,決定回去之後,再找趙婉好好盤問一番。

    -

    沈青檀與大夫人回到明德堂,提起二夫人的那一筆銀子:“母親,老太太明知那筆銀子來路不正,仍舊是給了我,這裏頭有別的隱情嗎?”

    大夫人眸光柔和地注視着沈青檀明媚嬌豔的臉,眉眼間稍顯稚嫩,仿若園子裏含苞初綻的花蕾,嬌嫩,柔弱,需要人小心翼翼的呵護。

    偏生沈青檀外柔內剛,百折不撓,又有過分聰慧的頭腦,因此在後宅裏如魚得水。

    “這筆銀子不燙手,白給你們的,你們便高高興興地收下。”大夫人想到二夫人的下場,心中暢快:“經過這一件事後,羅靈芝便再也掀不起風浪了。”

    沈青檀眼底閃過一抹暗芒,若是二夫人受不住打擊,一蹶不振,苦日子還在後頭。

    不必她親自動手,沈明珠也會磋磨死二夫人。

    “母親,夫君今日泡了藥浴,表哥給他鍼灸了,明日便要解毒,我先回去了。”

    大夫人想問一問情況,又擔心自個一問,讓沈青檀跟着掛念。

    “好,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沈青檀拒絕的話還未出口,便聽到門外婢女喚道:“老太太。”

    婆媳倆對視一眼,連忙去門口迎接老夫人。

    “老大媳婦,檀丫頭,耽誤你們一些時間。”老夫人手裏拿着一本冊子:“今夜不將此事解決了,我心裏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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