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不動聲色地看了繪春一眼 ,只見繪春神色焦灼,快步朝廣寧公主的方向走去。

    她拉住戚楚音的手,壓低了聲音,僅戚楚音可以聽見。

    “表妹,你在院門口守着,一有情況,立即喚墨蕭的名諱。”

    這是靖安帝安排給趙頤的暗衛。

    沈青檀叮囑戚楚音之後,便快步來到廣寧公主身邊:“公主,你怎麼了?”

    她飛快地瞥向窗戶,窗臺上擺着一盆開得正豔的蘭花,透過海棠花紋窗櫺看到隔壁的院子。

    樹蔭下,擺着一張春凳,赤狐懶洋洋地趴在上面睡覺,身上蓋着一塊麪料柔滑的綢布。

    除此之外,再也不見其他的人。

    廣寧公主臉色蒼白,渾身發軟地靠在繪春懷裏,手腳發冷。

    “我……我沒事……看到了一條蛇爬過去,嚇到了……”

    廣寧公主想到方纔看見譽王掐斷兔子的脖子,驚出了一身冷汗。

    讓她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北齊既危險又可怕的存在。

    廣寧公主神情驚恐,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子,潔白如雪的蘭花瓣上,帶着紅色的斑點。

    這個紅斑點,讓她想到那隻兔子的眼睛,更讓她想到譽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

    她今日應邀入宮來參加賞花宴。

    原來以爲凌貴妃是以賞花宴爲名目,實則是要相看她,不會邀請其他官家內眷。

    誰知凌貴妃邀請了三品以上官員的內眷參加賞花宴。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尷尬。

    北齊是戰敗國,在大周並無話語權 。

    齊王想要她嫁的人,沒有人願意娶她。

    她給凌貴妃請安時,殿內來了不少官眷。

    她們並沒有對她評頭論足,只是那探究打量的眼神,讓她芒刺在背。

    凌貴妃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便讓宮婢帶着她來後園子賞花,待宴會時辰到了,再安排人請她去正殿。

    她來到後園子裏,一眼被窗臺上的蘭花吸引,便靠近了窗子。

    這一扇窗子的格心是空的,她清晰地看到對面的院子裏,一隻毛茸茸的兔子,像極了一團小雪球從花圃裏蹦出來。

    小小的一隻,只有她的巴掌大,雪白的毛髮很蓬鬆,只是看着便能夠想象出手指撫上去的柔軟。

    她看見小白兔踮着小短腿,兩隻前爪爪扒在椅腳,小小的鼻子和嘴巴貼着椅腳,眼巴巴地盯着春凳上的食物。

    可愛到讓她想要揉一揉它的腦袋,心底生出一種衝動,想要去隔壁的院子,把食物拿下來喂小兔子喫。

    這時,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傳來。

    她循聲看了過去,只見男子神清骨秀,生的眉眼如畫,一身紫色常服襯得他氣度高華,自光影中走來。

    他似乎沒有發現小白兔,經過了小白兔的身邊。

    突然間,他腳步停下來,側頭看向小白兔,眼底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腳步一轉,朝小白兔走了過來。

    他半蹲着身子,朝小白兔伸出手。

    小白兔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會兒,在看到他把一片菜葉放在掌心時,跳到他的手掌裏,兩隻小爪爪抱着葉片慢慢地啃。

    他歡喜極了,臉上的笑容很溫柔,眼底的喜愛之情比陽光還要熾烈。

    只見他先摸一摸兔子的小短腿,然後是毛茸茸的身子,動作一下比一下溫柔,手指摸到小白兔的脖子時,他收緊了五指,擰斷了兔子的脖子。

    小白兔的西肢垂首了,一小片沒有啃完的菜葉飄落在地上。

    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而眼底卻透着難以言喻的興奮,似乎這種殘忍的手段,能夠讓他得到極大的滿足。

    廣寧公主從回憶中抽離,譽王臉上的笑容,她只是回憶,仍舊讓她毛骨悚然,渾身抑制不住地發抖。

    這樣一個表面溫柔,內裏殘忍的人,讓她從骨子裏散發出恐懼。

    她害怕嫁給譽王之後,兩個人睡在一張牀上,他隨時會擰斷她的脖子。

    此刻,隔壁的院子不見譽王,也不見小白兔,就連地上的菜葉也被收拾乾淨。

    原來放着食物的春凳,躺着一隻赤狐。

    若非是小白兔踩斷了一株花莖,她會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打了退堂鼓,不敢嫁給譽王。

    廣寧公主收回視線,聲音發顫道:“扶我去歇息。”

    繪春扶穩了廣寧公主,看向一旁的沈青檀:“郡主,勞煩您隨公主一塊去偏廳休息?”

    沈青檀一時沒有應繪春的話,總覺得廣寧公主透着古怪,過度的反應,不像是看到蛇。

    尤其是廣寧公主在她問話之後,下意識地看了窗子一眼,眼底的恐懼加劇,臉色更白了幾分。

    更令她起疑的則是繪春的態度,延祥宮的偏殿緊挨着主殿,繪春聽到蛇的反應,應該是立即派人去搜查,免得會驚嚇到凌貴妃。

    可繪春毫無反應,倒像是知道廣寧公主看到了什麼。

    處處透着端倪。

    沈青檀斂去思緒:“你帶路。”

    臨走之前,她再次看向窗子,只見赤狐閉上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朝她看了過來,兩隻前爪撐在春凳上,似乎想要爬起來朝她走來。

    不過片刻,它又懨懨地趴回去。

    沈青檀看見它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光,透着一股子可憐相。

    她抿了抿脣,一邊往院門口的方向走,一邊扭頭盯着赤狐。

    赤狐沁着水光的眼睛黯淡下來,眼皮子耷拉着,低頭舔了舔自己的毛髮。

    沈青檀拿着帕子的手指緊了緊,擔心繪春看出端倪,不能停留太久,收回了視線,與廣寧公主一同去往偏殿。

    繪春將廣寧公主安頓好,回頭正要同沈青檀說幾句話。

    忽然間,她皺眉道:“郡主,戚小姐呢?她怎得不跟在您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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