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下到第五日,天總算放晴了。

    王桃花和王少安憋了這幾日,趕緊跑出去透透氣,松展筋骨。

    王桃花前世作爲南方人,這麼大的雪倒還真沒見過。於是一出門,便張開雙手撲向雪地。那雪有一掌厚,又松又軟,立馬印上了一個個大的“人印子”。

    “阿姐,你看我的鑽地神功!!”

    王少安鉚足勁一蹬,向前撲去,整個人就埋進了雪裏,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

    王桃花走過去,像拔蘿蔔一樣把他拔了起來。

    “快起來,衣服裏進了雪水,容易着涼。”

    “阿姐,要不咱們來打雪仗吧!”

    “來呀,誰怕誰,烏龜怕鐵錘!!”

    於是兩人分列一邊,打起了雪仗。

    “阿姐,喫我一招。”

    一個巨大的雪球飛來,王桃花本想來了個鷂子翻身,奈何棉衣太臃腫了,於是變成了“母雞倒地”,吃了好大一口雪。

    “呸呸!瞧我的獨門絕技——五羅輕煙掌。”

    王桃花連續朝王少安扔去雪球,可對方靈活得像只猴子,一個也沒砸中,把她氣得半死!!

    就這樣,你來我往,姐弟倆像兩個麻雀在雪地裏撲騰,好不快哉。

    等玩累了,就趕緊跑屋裏烤起火來。

    “阿姐,打雪仗真好玩。”

    “是啊,這幾天悶在屋裏,我頭上都要長草了。”

    “姐,你又胡說了,頭上哪裏會長草了?”

    “那就發黴好了。”

    王少安側着腦袋想了想:“發黴不好,還是發胖吧!以前娘常跟我說胖點有福氣,張大娘也這麼說。”

    王桃花翻了個白眼:“我謝謝你個大聰明!我纔不想胖呢。”

    “咕咕——”

    王桃花肚子有些餓了,她看着鐵爐子眼珠一轉。

    “少安,想喫烤地瓜嗎!?”

    “好啊,好啊,阿姐我可喜歡喫地瓜了,又香又甜。”

    王桃花從籃子裏翻出前幾日吳木送的兩根黃心地瓜,撥開爐子裏的炭火,把它埋了進去。

    兩人就邊聊着天,邊等了起來。

    約莫過了二十來分鐘,整個屋裏都是地瓜的香甜味了。

    王桃花用燒火棍把地瓜扒拉了出來。此時兩根地瓜縮小了幾分,表皮像是黑炭似的一層。還有幾點火星在上面跳躍,一閃而逝。

    王少安心急,忙用手去剝皮。

    “哎呀!”

    燙得他齜牙咧嘴,上躥下跳,真是快樂的一隻小青蛙了。

    “該,誰讓你猴急的。”

    等了幾分鐘,王桃花這才上手地剝皮。一股暖意撲面而來,綿軟金黃的紅薯肉散着甜膩的香氣,令人不禁吞了口口水。

    烤地瓜

    “喫吧!小口點,裏面還很燙的。”

    王桃花把剝好的地瓜遞給王少安。

    王少安“啊嗚”一口,就見他哈着嘴,熱氣從嘴裏噴了出來。

    “呼呼——好燙,好香,好甜。”

    王桃花也吃了口,嗯,這地瓜比剛來時自家留的那幾根地瓜好喫太多了,真是粉甜粉甜的。等以後有了地,得種上一些。

    王少安吸取了教訓,接下來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阿姐,這地瓜甜,是我喫過最好喫的地瓜。以前咱們家的地瓜大的,好的,都被奶挑走了。剩下的都是小的,破的,烤了一點都不甜。”

    王少安嘟嘟囔囔地說着。

    王桃花一邊喫着,一邊聽着,倒想起了件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去歲開春時,王桃花一大早就被刁婆子叫去洗被套,褥子。好傢伙,這一家人的被套褥子堆得比山還高。刁婆子又心疼柴火不讓燒水,王桃花只得拿去河邊洗。

    這初春的河水極冷,等王桃花洗完那堆被褥,雙手已是凍得沒了知覺。

    被套、褥子晾完已是午時了,這大半天滴米未沾,又洗了這麼多東西,王桃花早就餓得頭暈眼花。看竈房的鍋裏煮了一鍋的地瓜,想拿又不敢拿,只能乾嚥着口水。

    不料這時王香香走了過來。

    “桃花姐你是餓了吧,鍋裏有剛烀好的地瓜,最是熱乎,你拿根墊墊肚子吧!”

    “我……我不敢,奶……奶會打人的。”

    王香香抓住她的手,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呀,桃花姐你洗了這麼多被褥,咱奶誇你還來不及呢,喫根地瓜算什麼?”

    “可……可是……”

    “別可是了,你儘管喫。如果奶真罵起來,就說是我給的。”

    王桃花被王香香這麼一忽悠,最後還真忍不住拿了一根最小的吃了。

    哪料王桃花前腳剛走,王香香後腳就偷偷挑了兩根最大的地瓜吃了。等喫完一抹嘴,就興匆匆跑去刁婆子屋裏告狀。

    “奶,奶,不好了……”

    刁婆子對這事還有些半信半疑,就那丫頭膽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也敢動老孃的東西!!

    她也是個人精,下鍋時是數着地瓜下鍋的。等她來到竈房數了數,發現果真少了三根地瓜,這下可不得了,直接氣沖沖地跑去王有財家,揪着王桃花就是一耳刮子,又狠狠地掐了幾下。

    “你個小蹄子,老孃的地瓜你也敢偷喫。就你這三兩重的賤骨頭,你也配喫嗎?”

    “奶,奶,饒了我吧。我洗了被套,褥子,實在是太餓了,就忍不住吃了一根最小的。真的,就雞蛋那麼大。”

    王桃花被打得耳朵裏嗡嗡嗡地響。

    “是呀,奶,桃花姐洗了那麼多被褥可累了,別在爲她私自拿地瓜打她了。”

    這話一說更是火上澆油了。

    “你個死丫頭,洗個被套把你能的屁股都要翹上天了,竟然敢做老婆子的主了!”

    “奶,我……我不敢。是……是香香……讓我……”

    王香香趕緊打斷她:“奶,你先消消氣。我路上過來聽好幾個嬸子都說桃花姐是個勤快的,大冷的水幫咱們家洗了那麼東西。你打她若是被人看到,又該說嘴了。”

    刁氏往王桃花臉上啐了口:“啊呸!我看她就是故意往人羣裏鑽的,也不知道顯擺給誰看。死丫頭,你給老孃記住咯,你那短命的娘沒能伺候婆婆,就得你來補上。”

    說着又要來掐王桃花。

    王桃花想跑,王香香伸腳絆倒了她。最後王桃花只能抱着頭蹲在地上任由刁婆子掐打,胳膊都青了好幾塊。

    想到這裏,王桃花很是生氣,那手裏的地瓜突然就不甜了。心道:王香香看來你做的惡事還真不少,哪天姑奶奶向你討教討教!!

    王少安疑惑地看來:“姐,你怎麼不吃了?”

    王桃花看到他嘴角一圈都是黑,跟只野豬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

    “喫,喫,這地瓜香甜的很,我好好品嚐一下。”

    一根地瓜下肚後,兩人身體暖乎乎的,手腳都靈活了許多。

    王桃花看着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心道:“好在脫離了那羣臭蟲,不然今年冬天非得凍死在那破屋子裏。呼,自由正好!。”

    下午,王桃花看了看缸裏的十來條肉,醃了這七八日,已經有些發白了,表面有細細的鹽花漬了出來。

    “嗯,醃夠了,可以做臘肉了!”

    王少安湊過來聞了聞:“阿姐,這肉聞着就好鹹呀,是不是要拿去外頭曬呢!?”

    溝子村這邊其實沒有臘肉,只有風乾的鹹肉。

    “不,咱們這肉是拿來做臘肉的,我去砍些柏樹枝來。”

    村裏好幾個坡上都種有柏樹,王桃花出去沒半個時辰,就砍來一大抱柏樹枝。

    “姐,這些樹枝都是溼的,燒不了的。”

    “我要的就是溼的,這柏木枝有特殊的香氣,薰臘肉又香又不生蟲子。少安你去把牀下那個破鐵盆拿來。”

    王桃花把那十幾掛肉條和一個劈成兩半的豬腦袋掛在竈房橫樑上,然後去鐵爐子裏扒出一些燒得發紅的木炭,然後把柏木枝蓋了下去,很快一大股濃煙騰了起來,從竈房的四面八方涌了出去。。

    “咳咳咳!”

    姐弟倆趕緊跑了出去,咳了好一陣子,那肺裏的煙氣才散去了。

    “阿姐,你是不是記錯了,這煙哪來的香味,太嗆人了。”

    王桃花正待說話,就見王烈拎着個木桶急匆匆地從遠處跑了過來。

    “桃花,你家哪裏着火了?”

    “着火!?”

    姐弟倆互相看了眼,捧腹大笑了起來。

    王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兩人莫非被煙給薰傻了。家裏都着火了,還能笑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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