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裏回來後,王桃花連晚飯都沒喫,和兩個小的交代了幾句,就窩進了被窩裏。

    王少安兩人很是着急,以爲王桃花是累着了,說話做事都儘量放慢了動作。

    哪料睡到夜裏,王桃花突然說起了夢話,那汗更是一層層往下流,連枕頭都濡溼了。

    劉冬兒摸了摸她的額頭。

    “哎呀,姐發燒了。少安,快,快去倒盆溫水和拿帕子來。”

    王少安也顧不上穿鞋,直接從牀上跳了下去,光着腳去打水。

    劉冬兒點亮了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就看到王桃花一張臉燒得通紅,那嘴脣都裂開了,嘴裏不停地說着:“你該殺……不……不……是我殺了你……不要過來……”

    劉冬兒喚了好幾聲,王桃花都沒醒來,嚇得眼眶都紅了。

    “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呀!”

    等溫水打來後,劉冬兒趕緊浸溼帕子,敷在王桃花的額頭上。接下來不停地換水,可王桃花還是燒得火熱,那身子也微微地顫慄了起來。

    劉冬兒帶着哭腔說道:“少安,怎麼辦?姐的額頭更燙了。”

    “二姐,你在這看着姐,我現在就去找梅婆婆來。”

    說着隨便披了件衣服,藉着月光跌跌撞撞地跑在村裏的路上。

    這一路上他摔了好幾個跟頭,等到了梅婆子家門口,膝蓋和臉上被擦破了好幾處皮。

    “梅大娘,梅大娘!”

    梅婆子向來睡得淺,迷迷糊糊就聽到有人在敲門,趕緊點了油燈,披上衣服去開門。

    “誰啊?”

    一開門就見哭成淚人的王少安。

    “梅大娘,梅大娘,我姐發高燒說胡話了,你快去瞧瞧。”

    梅婆子心下一凜:“孩子你別急,大娘拿了醫箱子就去。”

    等到了王桃花家,梅婆子看了她那模樣也是嚇了一跳,趕緊從箱子最底層拿出一粒紫雪丹餵了下去,又餵了一碗溫水,那燒總算沒再往上升。

    接着就是施針,推拿,擦拭……

    王桃花就像一艘小船,在一望無際的大海里漂啊漂,晃得她頭暈乎乎的,五臟六腑都翻了個面。

    突然她看見了好多人,有前世的父母,爺爺奶奶,好朋友……也有白氏,王有財,刁婆子,張大娘,王少安,李康平……最後竟然是馬大眼!

    對,就是馬大眼!

    他,站在那棵大槐樹下。臉色蒼白,睜着空洞的眼睛,眼角有兩行已經風乾成黑色的血跡,嘴角以常人無法想象的程度咧開,發出猙獰猥瑣的笑聲,對着自己揮手:“王桃花,你殺了我,你殺了我,你是個殺人犯。”

    “不,我不是殺人犯!”

    王桃花捂着耳朵不想聽,可馬大眼總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自己越來越心煩意亂,頭彷彿要炸裂了!

    “閉嘴!這不能怪我,是你先想殺我的吧。再說你做了那麼多惡事,害死了那麼多人,我殺了你沒錯,我是爲民除害……馬大眼你就該死!”

    王桃花大聲地吼了出來,馬大眼慘叫一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姐姐,謝謝你幫我和爹報了仇!!我好開心,終於可以投胎轉世了。”模模糊糊中一個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小姑娘拉着一箇中年漢子朝自己揮手告別……

    對,我沒錯!

    她這艘小船終於不晃了,腦袋終於不暈了……

    等王桃花睜開眼,已是天亮,感覺全身就像被車輪碾過一樣,又酸又疼。掙扎着坐起來,就見王少安趴在牀頭睡着。屋外傳來老人沙啞的聲音:“冬兒,把這碗藥給你姐喂下,過一會應該就能醒了。”

    “好,辛苦梅大娘了!”

    “嘎吱!”

    門開了!

    “姐……姐……你醒了……你可嚇死我們了,嗚嗚……”劉冬兒放下藥碗,就撲在王桃花身邊哭了起來。

    王少安也醒了,看王桃花醒了,也是抓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姐,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你醒了,我好開心,好開心!你不要離開我們,我以後保證聽話。”

    王桃花看着兩人哭得稀里嘩啦,眼下黑了一圈,心裏也是一陣感動。

    “姐就受了點風寒,不要緊的。快,別哭了!哭成小花貓就不好看了!”

    正說着,梅婆子進來,手指搭在王桃花的手腕上。

    須臾,笑呵呵地說道:“燒退了,內裏還有些虛空,不過沒啥大事了!丫頭你這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呀,傷了元氣,這幾日得好好休養。好了,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梅大娘又麻煩你了,改天我做好喫的去謝你,冬兒幫我送梅大娘回家。”

    “不用,不用,我老婆子腿腳好着呢!”

    可還是被劉冬兒攙着回去了。

    屋裏只剩王少安和王桃花。

    “姐,你昨晚太嚇人了,說了一晚上的胡話,那臉燙得能煎雞蛋了。我……我以爲你跟娘一樣要拋下我呢!”

    “傻瓜!姐才捨不得拋下你們兩個呢!姐會陪着你們兩個好好活下去。”

    昨晚夢魘驚魂,讓王桃花受盡折磨。可生死一線中,心結也徹底解開了。

    自己這一世的緣由起於馬大眼。現在他死了,從此再也沒有人可以束縛自己了!!

    她徹底與過去告別了!

    下午陽光晴好,她感覺身體沒那麼難受了,就來到院子裏散散步。

    “姐,你怎麼出來了,梅大娘說你身體還沒好,要多休息?”

    劉冬兒剛挖了野菜回來,趕緊衝過來,就要拉王桃花進屋子。

    “放心吧,姐現在頭不暈,腦不疼,老呆屋子裏反而悶的難受!多活動活動,身體還恢復的快。”

    “好吧,那……那你就在院子裏走走,其他地方可不要去。”

    王桃花哭笑不得:“冬兒,姐又不是豆腐做的!”

    “不行,你這是……是固執己見,陽奉陰違。”

    “喲,咱們冬兒現在是出口成章了呀!”

    “哼,還不是我教的好!”王少安這時也從院外走來,手裏還拎着個大籃子。

    就見他從裏頭拿出一碗雞蛋,半袋棗子。

    “吶,姐,這是梅大娘讓我拿來的,說給你補身體。”

    “這……這我就受個風寒,發個小燒,哪需要補啊?再說她那日子過得也不寬裕,我哪能收她的東西!?”

    王少安翻了個白眼:“姐,你確定是發個小燒?昨兒個梅大娘說你燒得可以在臉上煎餅子了。”

    “嘖嘖,那敢情你姐我長着一張大鍋臉呀!”

    瞬間把兩個小的逗笑了。

    王桃花突然想起昨日的簍子。

    “冬兒,我昨天的簍子呢?”

    劉冬兒一拍腦門:“哎喲,昨天都忘了把東西騰出來了,在門後頭呢,姐,我這就去給你拿來。”

    “不用,不用,咱們進去說話。”

    說着讓王少安把門關了。

    把簍子裏的兔子拎出來,王桃花聞了聞,好在現在天氣還涼,才放了一個晚上倒是沒壞。

    “姐,你又打到兔子了!?”

    ‘’算是吧,咱們晚上喫紅燒兔肉!”

    好吧,饞得王少安嚥了口唾沫。

    把幾根黃芪拿出來,剩下的就是那個包袱了。裏面的東西晃晃蕩蕩,丁玲當然的,王桃花大概猜出了是什麼。

    她手指有些微微顫抖地解開包袱,就見是一堆金銀珠寶。

    頓時三人都看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姐,好多銀子。”

    “嗯!”

    王桃花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了。

    她拿起一個銀元寶掂了掂,足有五六兩重,就這樣的元寶裏頭還有三四個。其中還有兩個金元寶。然後是一對拇指粗的金鐲子,金銀簪子也有四、五根,再有就是一支珍珠簪子。那上頭的珠子足有花生大。

    珍珠簪子

    這時代的珍珠價值不菲,想當初李康平就不只一次在王桃花面前吹噓,說她娘有支珍珠簪子,上面有顆黃豆大的珠子,就價值三十兩,要拿來給王桃花做聘禮。

    另外裏頭還有些散碎的銀子和一個指長的黃銅小藥瓶。

    看來這些是馬大眼這些年敲詐勒索來的財物了。她還真沒猜錯,當初馬大眼從九江府一路逃回了平川縣。這廝也是個心眼多的,投靠塗知州時賣田賣地賣宅子,一半拿去打點了關係,一半藏在了平川縣郊外的一處破廟裏。

    本想着在用這些銀錢在平川縣東山再起,哪料緝拿自個的告示已經貼在了城門口。馬大眼只好拿了錢財連夜躲進了山裏,準備順着官道直奔雍州,不料被王桃花截胡了。

    “少安,冬兒,這些銀錢是姐從山裏撿來的,咱們千萬不能說出去,免得遭人眼紅,惹來禍事。”

    這“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道理亙古不變。

    “姐,我們記下了!”

    王桃花拿起那小瓶子看了下,上面篆刻了幾個小字“軟筋散”!

    我去!

    這武俠裏的東西還真有呀!這軟筋散若是真有效果,不失爲一件保命的好東西,於是把它放在了一邊。

    這包金銀少說值五、六百兩銀子,這下王桃花的財政困境一掃而光。

    王桃花拿出兩錠銀元寶和碎銀子,其餘的當下就藏去了趟地窖,免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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