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省,梁府內。

    上任以來一直暫居府衙的梁郡,守置辦的宅院已經修葺完畢。

    這座佔據南省市坊半條街的宅邸,背靠房山,側鄰靈湖,風景神秀俊麗,曾是南省一家百年大戶的氏族的宅邸。

    後因家族敗落,子孫後代無力維持生計,纔將本家宅院賤賣。

    梁郡守赴任時,有下級官員獻了這座宅院。

    經過數月修整,原本破敗荒蕪的各處院子已變得幽靜雅緻,各有風情。

    而裏頭才修葺乾淨的小院,都入住了風情各異的美人。

    一省的封疆大吏,正妻又在家中,在外置辦數房外室也無人能管。

    南省又是脂膏之地,外任幾年,無需做出大功績,每日快哉樂哉,求個無功無過便能回遷入京。

    誰知徽省那羣酒囊飯袋,利益薰心,竟逼得當地農民拋棄田地,外出謀生。

    朝廷國土浩大,每年都有幾個地方鬧災,朝廷年年都有撥款。

    下頭官員不聞到葷腥幹活怎會賣力,不過那些官員好歹能安撫住底下百姓,讓他們有口飯喫,不必做出流走一事。

    十成的賑災款項,抽走四成五成,已是貪心了。

    別地官員收到賑災款,是雁過拔毛,好歹能讓百姓活下去。

    徽省的那羣蠢貨,是雁過拔雁,把毛留下了,逼得百姓爲了活命,做出不計後果的事情。

    原本災荒失控,只要上天垂憐,夏種是降下甘霖,百姓苦些好歹有個奔頭,撐到秋收便能緩過勁來。

    那徽省那羣廢物私吞賑災銀兩,倒賣糧草的事情,也無人知曉無人追責。

    可天也不見地憐惜那些百姓,整個夏日,便沒有下過幾場雨。

    “若不是他們這羣蠢貨,將事情鬧得無法收拾的地步,還圈住城中百姓不得離去,四處隱瞞若不是流民到了南省,連我都沒不知道徽省實況。”

    梁郡守滿臉痛恨:“給陛下報喜的摺子一張一張向上遞去,不是徽省百姓歌頌陛下功德,便是災情緩解,欺瞞至此,我要不是爲了替他們掩飾罪行,怎會做出這等無情的事。

    說着,梁郡守重重向後一坐,他這後院花亭建在半山腰上,亭子四周掛滿了竹簾,邊上支着四盆燒得通紅的銀炭,薰得花廳熱騰騰的。

    坐在亭子向外眺望,看到的便是掛滿素雪的靈湖。

    據說往年靈湖不論冷熱,每日都有無數行人行走觀景。

    只是近日別說靈湖觀景的人了,便是街上都只有寥寥數人。

    關閉城門,不僅關注城內的商販和百姓將消息傳出去,也是爲了等流民自己死盡。

    “徽省郡守是二皇子一黨,如今大人跟他在同一條船上,少不得要遮掩,不然徽省出的這天怒人怨的事被外頭百姓知道了,怕是會民怨通天。”

    心腹幕僚緩緩開口。

    “好在,大小姐入了東宮,獨得太子盛寵,如今腹中又懷着太子唯一的血脈,也是如今陛下唯一的嫡孫,這便是大人今後的依仗。”

    梁郡守面色稍霽,攀上二皇子不是沒有好處,當今陛下成年的兒子只有二皇子一人,便是想另選太子,總不能放着親生子不選,過繼別人家兒子繼位。

    只要表妹誕下皇長孫,便是將來郡主入了東宮,也得避表妹的風頭。

    現在郡主是大,表妹是小,但表妹身後有侯府梁府支撐,將來誰當太后,還不一定呢!

    雖然有了最大的底牌,梁郡守心中依舊發虛,“話雖如此,但周邊省市有商賈不斷往往台州府走,人少尚且能阻攔,人多卻不好處置了。”

    關閉城門,阻攔流民進城,對外可以說是防止流民進城鬧事,也是爲了阻隔天花。

    原先關城門還有行商的商販鬧事,後頭聽聞城外正在傳天花,都是惜命的老實待在客棧中。

    可這隻能騙騙愚民,若是陛下追究,難逃責罰。

    “大人,您糊塗了。”幕僚深深看着梁郡守,一字一句道,“您爲城中百姓着想,關閉城門,爲的是防止天花傳進城內,端的是用心良苦。

    “而台州府那位高大人,一心爲民,殫精竭慮,英勇不凡,乃是百官學習的楷模,大人應該親筆書信讚揚其品格,更要將南省天花肆虐的‘真相’上報朝廷,自然也得不忘誇誇這位高大人的愛民如子的品格。”

    梁郡守望着幕僚的眼,心神一動,“你說得沒錯,本官也是無可奈何,一心爲民,既如此本官也該撥給台州府一筆糧草纔是,免得將來陛下問起,也好有個佐證。”

    幕僚笑道:“是這個意思。”

    外地商販入南省過多,難以隱瞞真相,梁郡守找到昏過去的藉口,但憂心不減。

    “也不知這天花究竟何時能結束。”

    天花一日不解,他這南省的城門便不能開一日。

    他總不能日日給那個高友運送糧,想到還要在陛下面前爲高友雲美言,他便覺得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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