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德示意帳子內多餘的宮人退下,自己卻擡起蘇沉埋在被褥間的臉端詳,調侃道:“蘇將軍這模樣,真是……連我這個太監看了都心生憐惜,也難怪陛下像鬼迷了心竅般,這樣百般護着。”

    “明明只要答應將殺死赤蒙王的蘇將軍您交給北狄,便能推進和談,穩住西北,全力對付西南大理了。陛下卻爲此勃然大怒,不惜爲了將軍殺了北狄使臣和勸諫的言官,腹背受敵。”

    錢有德在還是小太監時,便已跟着小譽王時常見到蘇沉了。

    正因爲見過當年矯健又驕傲的東宮幽衛統領,對比當下,便愈發覺得自己的妙招出奇制勝——在阿芙蓉的藥效下,再烈性的小豹子也完全不值一提。

    錢有德帶着幾分得意,嗤笑道:“蘇將軍,舒服麼?”

    無論他說什麼,蘇沉卻並無過多反應,只是一直闔着眼,一副安然恬適的模樣。

    “舒服就對了。”錢有德笑道,“什麼武死戰文死諫,都是純純犯傻。人只要將眼下的日子過舒服了,便比什麼都強。您什麼時候能想明白了,日子便過得順了。”

    這時,殿外傳來了聖上回返的通傳聲。

    錢有德將蘇沉平躺在牀上,手腳麻利的放了簾子,便匆忙起身走出內殿恭迎聖駕。

    不多久,李致走入內殿,他徑直走向龍牀,掀開牀簾子瞧,直至見到裏頭躺着的人,他惱火的情緒才彷彿安心舒緩了些。

    人還在。

    這時,蘇沉睜開眼瞧了瞧他,李致剛開始緊張,卻見蘇沉懶懶地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李致重新皺起眉來,回頭看向身後的錢有德。

    錢有德縮着脖子道:“蘇將軍一轉醒便發了很大的火。奴才不得已……”

    李致眼神陰鬱的看着那條自己下令鑄造的鎖鏈,終是沒說什麼責備的話,只問:“用了幾枚?”

    錢有德含糊其辭道:“都是聽太醫院的吩咐給的。妥妥是不傷身……”

    “幾枚?”李致打斷廢話。

    錢有德只好道:“三枚。”

    李致沉默,片刻後,俯身湊近在蘇沉跟前。

    “蘇沉?”李致喚他。

    蘇沉睜開眼瞧了瞧他,小幅度地歪了下頭,此刻他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對於聲音,畫面,氣味都格外敏銳。

    就像聞見了什麼似得,他吸了吸鼻子。

    李致的腦子跟着冷靜下來,跟着偏頭聞了聞,這才覺察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今日在大殿上,所有人都以爲他殺那勸諫議和的言官是因不願議和而殺雞儆猴,可事實上,卻是那言官一句“江郎才盡”惹惱了他。

    那些混賬話言猶在耳。

    那言官出列道:“臣以爲,不若就順了北狄的小願,將殺死赤蒙王的人送去,與西北議和,專心大理,使大巍不至腹背受敵。”

    此言一出,立時有武將不忿,出列道:“蘇將軍奉命殺敵,壯舉在前,後從軍西南,屢建奇功,當初先帝尚且大行封賞,如今,卻要將人送去請死。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如此做法,豈不是寒了大巍武將的心!”

    那言官卻仍舊振振有詞:“那蘇沉雖當初年少打了幾場勝場,如今也早已江郎才盡,聽說前不久一場小衝突,也能打得折兵損將……”

    聽了這話,怒火頓時噌得從李致的腳底冒到頭頂,他自龍椅上起身,刷的一聲抽出劍來。

    等他回過神來時,那言官已倒在了他的劍下,死狀悽慘。

    滿朝文武驚懼非常,除了幾個武將還立在殿上,其他的都抖抖索索逃到了殿門邊畏縮着。

    李致環視了一圈,道了聲“退朝”,離開了宣政殿。

    本想直接趕來長清宮的,走到半路,又記起了什麼,折去刑部見了羅極柊,將扣押的北狄使臣團也全部殺了。

    也難怪會滿身血腥味,李致瞭然,鬆開牀帳,從龍牀邊起身:“更衣。”

    錢有德獻媚道:“陛下,奴才已將湯池備好了,不若……”

    李致愣了一下。

    昨日在牀上廝混完,他拿中衣裹了蘇沉,本想抱着他去湯池共浴。

    只是到了湯池,畢竟年輕氣盛,初嘗情事,食髓知味,瞧着赤條條的心上人,便沒忍住,在湯池邊又要了蘇沉一回。

    豈知,在池邊都好好的,卻在入水的一瞬,原本乖順的蘇沉忽然之間劇烈掙扎起來。

    李致照顧他肩上的傷,原本將他的上身躺在池邊的斜面上,浴湯也只隱隱約約只沒過他的腰。

    卻因爲蘇沉突然掙動的厲害,腰背便順着斜面滑了下來,整個人都沒入了水中。

    李致被他夾得泄了身,慌忙將他撈起,差一秒,恐怕蘇沉的性命都要交代在那湯池裏了。

    如今回想起這些,李致仍心有餘悸,道:“不必了。你們去準備些熱水送來便是。”

    待宮女太監們替他卸下了旒冕,褪了沉重的朝服,李致便又迫不及待地鑽回了牀帳中。

    香爐被搬走,明黃色的帳子卻被留下,錢有德貼心識趣的屏退了侍奉在內殿的宮人。

    “蘇沉。”李致再次湊近到蘇沉跟前。

    蘇沉這回沒有再吸鼻子,只是瞧着他。

    於是李致放心了,祈求般低聲道:“蘇沉,你抱抱我吧……”

    蘇沉支撐起上半身,坐起來,輕輕將他摟進了懷中:“……譽王殿下。”

    那雙慣使兵器的手帶着繭子,動作卻輕軟地就像摟着一件易碎的東西。

    李致能從舉止中感覺到蘇沉的溫柔,卻愈發提心吊膽,患得患失,不知這竊取來的溫存能留到何時。

    回想起來,好像從小便是如此,每次躲在那人懷中,他都莫名其妙的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

    “蘇沉。”他親吻蘇沉的耳朵,剋制着聲音道,“對不起……”

    他不敢去看那加固的牀腳和被褥間冰冷的鐵鏈,將頭埋在蘇沉肩頭:“我不想這樣待你……可是,我沒你不行的。”

    他一面低語一面移向蘇沉的脖頸,對着那突起的喉結咬了下去。

    李致退開些距離,輕巧挑開蘇沉的衣襟,將他身上雪白又單薄的中衣脫下,欣賞他的身體。

    蘇沉的肩上有未好全的傷,背後也留有杖責留下的舊傷,李致不由地想,當初在東宮時,蘇沉身上應該是乾乾淨淨,雪白的背上只有那個魚尾形狀的小胎記吧?那一定甚是可愛的。

    大哥當初將他照料的極好,他卻差得遠,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自顧不暇,更遑論保護蘇沉了。

    李致眼神黯了黯,卻又漸漸恢復明亮,重新燃起慾望。

    好在如今不同了。

    “心悅我,便留下來陪我吧……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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