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嘮扯話的這會兒工夫趙文多已經回到了半山腰上,探查過了情況後這心裏也算是有了數,只是這柴禾都已經砍了,放又放不回去,就算是從此刻開始一點不幹,那這三十多捆也還是有點兒多。

    瞅着雪地裏壘成垛的柴禾,趙文多有點兒發呆。

    大雪地裏,一望不到頭都是個白,捆好的柴禾扔在地上十分的顯眼,這會兒是沒有人路過,可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有人來,就算是運氣好這一天也沒個人影,可走的時候山尖兒上那兩個總是要看見的,到時候該拿什麼話說?

    說她點兒正,剛好碰到別人砍好的柴禾,撿了現成?柴禾不比別的,出大力氣砍好了還有人不要的嗎?

    再者說,這剛砍的柴豁口的鐮刀印那是綻新的,想充舊那也不好使,騙騙不懂的人還行,郭家兩口子可都是幹活兒的老手,根本別想瞞了他們的眼。

    還有了,這東山守着村子,常有人上山砍好柴一時運不走放在這裏堆着,大家都知道規矩,遇到了也不會貪那小便宜,誰家的就是誰家的錯不了,要非得這樣做,那多半兒會被人指着鼻子罵成翔。

    撿來的說法是行不通了,可要想先藏起來又沒個地方。只能希望不出意外,誰都不要出現。要是真來了人,也就得硬着頭皮承認了。只是回去後,趙家三姑娘真是能幹,比旁人更會砍柴,一個小丫頭頂個成年壯漢的名聲就得傳出來。

    好好的一枚小姑娘,不採蘑菇,就能砍柴,糙了糙了些,那有什麼辦法,誰叫她一時失查大意了呢。

    ‘嘩啦—嘩啦—嘩啦—’正尋思着,耳邊就聽見一陣響動。

    趙文多正扭頭朝着聲音看過去,灰蓬蓬的一隻活物闖進眼底。

    一棵柞樹下面頭趴着只肉頭頭的灰兔子,前爪子拱着三瓣嘴,正扒拉着一堆枯樹葉,找着裏頭不知哪裏滾來的乾果。

    趙文多眼睛一亮,躡手躡腳的就湊了過去。

    灰兔子也警覺,剛纔趙文多發呆一動不動,還以爲那就是棵樹,這會兒稍一動彈立馬就發現了,乾果也不吃了,蹬着後腿‘嗖’的就竄了出去。

    這到了嘴邊兒的肉哪能就讓它給飛了,趙文多撒開腿就去追。可這大雪窩子,兩條腿兒哪能跑過四條腿兒,追了一會兒就追不動了。眼瞅着這距離拉的越來越大,再一會兒這口肉就溜沒了。

    趙文多猛的想到什麼,心中一動,隨即捏了個雪球,朝着兔子扔了過去。‘叭’的聲悶響,雪球在兔子腦袋上碎裂四散,被砸蒙了的灰兔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倒下了。

    趙文多樂了,小跑兩步過去,拎起了兔子補了兩下。

    昨天下山時打到的那隻兔子,也是一石頭塊兒過去給撂倒的。剛纔靈機一動,捏了個雪球,竟然也挺好使。

    看來這副小身板,氣力大些也真是不錯,再憑着她前世的準頭和手感經驗,這兔子就這麼到手了。

    一次可能是幸運,兩次可就是實力了。

    兩次上山兩次都有意外收穫,這讓趙文多不由的多了幾分心思。

    將過中午的時候,郭家夫妻倆下來轉了一圈兒,看看趙文多柴砍的有模有樣,誇獎了幾句。

    趙文多提前做了安排,那三十捆柴被她運到轉山腰二十捆,放在這裏的只有三分之一,剛好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數量,手上再放慢些速度,下山前夠到二十捆就可以。

    趙文多把打到的那隻兔子拿出來,簡單的把過程說了一遍。雪球砸兔腦袋的事自然是隻字未提,只道隨手摸着了塊石頭,湊巧給扔着了。太過輕巧的事情還是容易讓人想差,雪球和石頭塊雖說只是物的差別,相比較後者更令人容易接受,也相對來說更加安全。

    邱慧真毫不懷疑話的真識性,直道:“這山上可沒少跑兔子,不下套光用手一般是很難逮着,三姑娘你這手還挺有準頭!”

    “不是我扔的準,就是這兔子太笨,跑的沒我這石頭快。”

    “……”

    三個人一陣哈哈樂。

    笑罷了,郭懷仁正了正色,道:“三姑娘,這兔子就是砍柴的時候剛巧遇着了,你回去要是有人問起了你也得這麼說,別再說差了。”

    趙文多一時沒理解其中的深意,略微怔了下。

    “嗨,你這麼說她哪裏懂。怎麼說她都是個小孩子,再明白事兒也總歸想不了那麼多。”邱慧真道:“你郭叔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給你提個醒,不管誰問都得咬死了,你就是上山來砍柴來了,兔子真不是你本意。”

    這麼說真不會被當成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趙文多囧悶不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邱慧真怕她再不懂,又道:“這也是怕有那些碎嘴子的瞎說,說你不努力生產,藉着上山的名頭來打兔子,萬一再扣你頂大帽子,你是小孩子倒是不能咋地,可你爹媽就得挨批評。”

    “是啊,三姑娘,還是小心着點兒好。”郭懷仁嘆了氣,隨即接着道:“不過,這也沒什麼。比起前幾年,現在要好上不少,沒有那麼嚴格了,說不準哪天也就放開了。”

    “還是謹慎點兒,松是鬆了些,也有風聲這麼傳的要放開,可到底沒有明文規定不是。”

    前兩年最怕被扣罪名,一旦扣上了就得批評,也就意味着被打遭罪,這個趙文多倒是知道,雖說她還沒親眼看見過,可絕不想開這個眼界。

    一切穩妥爲上,趙文多點了點頭,默示她會小心口風的。

    見她明白其中的厲害,兩人再不多說,回到了山尖兒上開始幹下午活兒。

    趙文多聽完了二人的話,對這個年代又多了些瞭解,慶幸自己把這件事提前說出來。兔子倒是不大,放到哪裏都可以藏得下,可是要拿回家總得燉來喫吧,都一個院裏住着,肉香一飄出去,又哪能猜不到是在山上打來的。兩家人處的都不錯,真爲瞞這點兒事而生出間隙來實在不值當。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兩人提的這個醒她還真就得注意。不然等得回了村裏,路上真就碰着人,萬一她沒留意再說了什麼不嚴禁的話,叫有心人給聽了去,挑了事兒可就麻煩一件了。

    大致上這心中也做到了有數,總歸就是小心加謹慎,能不出錯就不出。

    下午的柴禾砍的相當順利,日頭升起來後暖和了不少,身上不似早晨頭時那麼僵冷了,這砍柴的效率也就隨心隨欲。

    臨近傍晚,幹了一天也是時候收工了。

    趙文多數了數柴禾,這一下午慢悠悠的也砍了十二捆,加上留下那十捆,就是二十二捆。

    郭家兩口子提前一個多點兒就不再砍了,而是藉着雪道滑,三捆兩捆的往山腰上放。

    兩家的柴禾擺在了一處,一大垛一小垛,大的一百一十捆,小垛二十二捆,打遠處看着也是十分的顯眼。

    這也是仨人說好了的,太陽落山也有一會兒了,天兒冷這麼多柴根本就不好運,還是等着正午頭太陽足的時候再拿走,也省得凍的慌人遭罪。

    趙文多哪裏懂這裏頭的細節,自然是照着來,反正是這柴已經砍好了,抽了空再往回運也是一樣,村裏人都懂規矩,不會被別人順帶摸走就是了。

    仨人收拾好了帶來的傢伙什,拿了粗繩綁了三捆兩捆柴禾,空手回去也是空,拽上三兩捆柴禾也是順帶腳兒的事。

    趙文多扯着麻繩,拖着兩捆柴跟在兩人後頭,延着踩出來的小道兒,一路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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