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聶雲兮小心翼翼過去,把那東西翻過來。
是個人,一個男人。
男人悠悠醒轉,與她四目相對。聶雲兮心生退意,害怕對方是什麼壞人。
“抱歉,驚擾到姑娘。在下並非壞人,馬上便離開。”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潤,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他艱難爬起來,緩緩往外走。
月亮慢慢爬出雲層,周圍亮了一些。聶雲兮看到地上的血跡,才驚覺男人受了傷。
“雲兮姐,你還沒睡?什麼人?”依月注意到男人,忙跑上前將聶雲兮護在身後。
男人沒回答,踉蹌兩步倒地昏迷。
聶雲兮與依月遲疑片刻,挪到前面看他的情況。
依月翻過男人,摸到一手溼潤。
是血。
聶雲兮不忍:“將他搬進屋吧。”
好歹一條人命。
依月想想,去喚夜歌和露雅幫忙。幾人合力擡男人進屋,放在牀上。
夜歌端來水盆和帕子。
依月解開男人的衣服查看傷口,長長的刀傷,橫切整個胸膛。
露雅取來藥箱:“我們沒理由請大夫。給他處理一下。熬不熬得過去,看他的造化。”
大夥都明白。
清洗傷口,上藥後包紮。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這夜她們很忙。
天矇矇亮,聶雲兮坐在桌邊打盹。低頭的一瞬,她醒了。
起身到牀邊看看男人的情況。
他俊朗清秀,睡着的面容好似一幅畫。聶雲兮直勾勾盯着,感慨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無論男女,好看的人自會吸引目光。男人睫毛微顫,緩緩張開雙眼。
不經意四目交匯,聶雲兮的心猛烈跳動。多麼美麗的雙眸,黑沉安寧。不自覺被吸引,炫目得讓人迷戀。
聶雲兮不得不承認,她一見鍾情了。男人眼中毫不掩藏驚豔,心中亦有觸動。
“姑娘,多謝。”男人凝視她,真切又熱烈。
聶雲兮羞窘垂眸,又忍不住偷看。
直到夜歌和依月過來,兩人間的曖昧氣氛才被打破。
男人名凡,留下養傷。
日日相處,朝夕相見,動了心,情難自禁。那段時間多幸福啊,愛人爲伴,姐妹在側。
世俗禮儀,抵不過比翼雙飛……
憶起過往,聶雲兮陽光下透明的臉龐泛上一絲暖意。
縱使身軀消散,情仍舊存在。
那份溫柔,那份溫暖,如夢似幻。不真實,但確實存在。
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有機會相守一生嗎?
結局或許早已註定。
聶雲兮飄出門,水盈跟隨來到院中。陽光稍減些,不,應該說陰氣漸漸聚集遮擋陽光。
水盈抿笑停下腳步,雙手環胸。
風老爺不是個好東西啊。
可以放心加高價。
淺笑飄到半空,聶雲兮眼眸注視前方,好似回到那美好的時光。
“他也是位驅魔師。追捕妖物時受傷與我相遇,我們情愫漸濃彼此相愛。有一天,他說要完成使命。我不捨卻不能留他,因爲我知道他舍不下。我願意等他,一直等他……”
笑容盡退,她滿臉悲悽垂眼看水盈,孩子……
“爲保住孩子我用盡心思。我癡癡等着,但他一去不回。再也沒回來……”
懷孕後的聶雲兮日漸消瘦。
日日坐在窗邊望穿秋水。每日滿懷希望,每夜失落。
等,等多久?等不了多久。
在肚子顯懷前,聶雲兮決意算計風老爺。把人引來,點上迷香。
之後名正言順傳出有喜的消息,風老爺膝下尚無子嗣,喜上眉梢。
胎兒不足月誕下。衆人只道早產,無人知其中真正原委。
直到八年後。
“小少爺,別跑那麼快,小心摔着。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啊。”
“夜姨放心,我纔不會摔跤。孃親說走路應當四平八穩。跑也一樣。”
聶雲兮淺笑,站在窗邊看他們玩鬧。一襲白衣單薄,弱柳扶風。
八年前的她,光彩照人,豔壓羣芳。八年後,容貌尚在心卻患得患失。
八年了。等了個永不回頭,盼了個絕情負心。
露雅過去爲聶雲兮披上外衣擔憂道:“又做噩夢了?”
她搖搖頭:“不算噩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哲兒的身世,終是隱患。”
一旦被揭開,後果不堪設想。
遠處的哲兒瞧見聶雲兮高興揮手,噠噠跑來軟軟叫娘。
聶雲兮綻開一個笑顏,走出去。哲兒張開雙臂奔來:“孃親,抱抱。”
抱起小小的身子,聶雲兮眼神溫柔。母慈子幼,一片和諧。
似乎籠罩的陰霾散去不少。
夜歌感應到什麼,走到院門口張望。只見風老爺氣勢洶洶帶着一羣人朝這邊來,其中不光有他最寵愛的沈雪娥姨娘。
還有一個頭戴黑帽,穿長袍的男子,看樣子頗有本事。
夜歌回身匆匆往裏跑:“不好了。老爺帶一堆人朝這裏來了,還有個驅魔師!”
心覺不妙,依月眉頭緊鎖。
該來的終於來了。她看向夜歌和露雅,兩人明瞭點點頭,
三人轉頭望庭院門口,眼神堅定、銳利。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大羣人在院門出現。
風老爺名風貴,相貌醜陋,嘴大似蛤蟆。他膚色泛黑青,雙眼圓圓鼓鼓,頭髮稀鬆沒光澤。
這個男人自以爲是得讓人髮指。
在他眼裏,聶雲兮的美是種引誘,所以不擇手段奪來。
他心理病態,得到後便想摧毀。
所有美的東西都該在他手中一點點逝去,一點點消失。
風貴身邊的驅魔師有些年紀,長長的山羊鬍,雙眼炯炯有神。他的裝束乾淨利落,身上散發出不一般的氣勢。
依月三人面色凝重,衝她們來的。
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後方,一羣面目兇惡的大漢直直站立。聶雲兮緊緊抱住哲兒,八年噩夢,今日成現實。
濃妝豔抹的沈雪娥,扭着水蛇腰邁步上前幾步。她一身華服,顏色豔麗,滿頭珠釵翠環耀得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