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妖心有餘悸,若非直覺敏銳及時停手,她恐滅在真心咒上。
蝙蝠妖靜靜注視水盈,深不可測,來歷成迷。氣氛平靜,縱然疑問很多,卻沒人問出口。
藍笛搭上水盈的肩,微笑道:“我的面具拿不下來。抱歉,讓你費心。”
蝙蝠妖疑惑。那張面具不僅遮住面容,連眼睛也看不見。
究竟爲何?
阿碧站起,優雅踱步岔開話題:“你會做什麼?玲瓏堂不養米蟲。你得有賺錢的活計。”
賺錢的活計?
蝙蝠妖喜滋滋自誇:“我的拿手絕活是刺繡!”
“刺繡?”水盈有些不信。
她不會,能把線穿過針孔就不錯了,別說什麼繡花刺虎。
“對。”蝙蝠妖歡喜點頭。
她袖子一揮,一副繡架出現在廳內。身一轉,手中絲線穿過細小的針孔。起落間,素手執針揮灑如虹。
兩人一貓看得目瞪口呆,確實有點東西。
蝙蝠妖眼眸愛憐:“這副繡架三十年前買的,我視如珍寶。如今有些殘舊。”
他們圍過去,親眼看着白布上一針一線繡出圖案。當針線停,赫然一株牡丹嬌豔綻放,栩栩如生。
水盈雙眼放光湊近,眼睛都直了。這手藝,妥妥大賣!
搖錢樹啊!
眼看水盈暢想金山銀海,藍笛無奈而笑。阿碧瞪水盈,無語其態度轉變之迅速。
蝙蝠妖收針,認真道:“希望小盈幫我買副新的繡架。我有信心賺錢。”
付出一筆賺回好幾筆,這生意值得。水盈幻想自個躺在錢堆裏,那快樂……嘿嘿嘿……
不理會傻笑的水盈,阿碧互相介紹:“以後同住一個屋檐。彼此認識一下,我叫阿碧。戴面具的那位名喚藍笛,是位大夫。他管着家裏的賬,你以後找他拿錢。”
蝙蝠妖轉頭看向藍笛。
藍笛微笑禮貌性點頭。
阿碧繼續說:“你呢?”
蝙蝠妖張口欲言。
回神的水盈突如其來打斷:“她叫阿蝠。”
“阿蝠?”阿碧不解,“爲什麼?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因爲她是蝙蝠。”水盈對阿碧的問題不以爲意,蝙蝠妖當然叫阿蝠。
一臉委屈,蝙蝠妖不想叫這麼個名,和外形不匹配:“可以換嗎?叫荷花也比阿蝠好啊。”
水盈看蝙蝠妖一眼:“不行。蝙蝠就是蝙蝠,哪能成荷花。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蝙蝠妖愣在原地,轉念一想也好。本體爲何,莫失心,莫迷茫。
便叫阿蝠吧。
“喫飯吧。飯菜都涼了。”藍笛招呼大家坐。一羣人其樂融融喫早飯。
用過飯,藍笛坐鎮醫館。
水盈和阿碧補覺。
阿蝠支些銀兩逛街。布匹、繡架、繡繃、針線等等皆需購買。
水盈同意她開繡莊,一應物什的置辦自個看着辦。
門外漢不懂其中門道。
阿蝠揣着銀兩上街。久違的陽光何其美好,空氣都是甜的。
她腳步輕快四處瞧。
繁華的街道,熱鬧的人羣。
阿蝠看見誰都一臉笑,這份自由來之不易,珍貴無比。
她的容貌出衆,一出現便引起注目。男人看得目不轉睛,女人欣賞那份與衆不同的美。
阿蝠走進一家繡莊,瞧瞧裏面的繡樣。夥計笑盈盈過來招呼:“姑娘想買些什麼?”
“隨意看看。”阿蝠拿起一方雪青色蘭蝶紋手帕。蘭花雅緻,蝴蝶飛舞花間。
店夥計見她喜歡,忙介紹:“此手帕繡工極好。你瞅瞅,這手藝。”
“蝴蝶用長短針、斷面繡和回針繡。蘭花以纏針繡出。圖案寓意好,繡法純熟,很不錯。”阿蝠放下帕子又拿起另一條細看。過去三十年,流行的帕子樣式大差不差。
“原來是行家。我就不在貴客面前班門弄斧了。”夥計客氣退開,“姑娘好好看。”
阿蝠微笑頷首。
將各種繡樣大致看一遍,她買下那方雪青色手帕。付錢時,詢問夥計哪裏買繡架等物。初來乍到,屋裏要添置好些東西,無奈找不到門路。
夥計笑呵呵告知。
阿蝠道謝後,去尋店鋪。各項一樣樣買齊,今兒買不到,明天繼續逛。
下午回家,水盈已醒。
她招呼人把前院右邊的廂房收拾出來,灑掃乾淨。
“屋子還算大。你可以在裏屋放置繡架,外面弄擺樣。”水盈神采飛揚,“阿蝠,今後我們的衣物有勞你縫製。總不好自家開了繡莊,還去別處定製衣物。”
“嗯。”阿蝠輕聲應。
她買的東西很多,由店家派人送上門。空曠的屋裏,漸漸擺上許多物品。
這裏是她的家。
夜很快降臨。
雲朵悠悠,天上的月兒躲進雲層裏,不想徒增塵世紛擾。
玲瓏堂大廳。
水盈翹着二郎腿喫花生:“天黑了。你去風府逛幾圈,了結此事吧。”
阿蝠坐在一旁正繡帕子,剛到的針線用用才知道好不好。
她垂眸一笑:“好。”
放下繡繃,阿蝠起身往外走。
藍笛關好醫館走進來:“阿蝠,有事出門?”
阿蝠點點頭。
一笑,藍笛與她擦肩而過:“給你留門,早去早回。”
回頭,阿蝠瞧見廳中氛圍溫馨的兩人一貓。比起冰冷黑暗的鏡中,這裏溫暖太多。
閉上眼睛能感受到宅子的一切。
院子的風聲、蟬鳴,月下樹的呼吸。還有,生龍活虎的人。笑意爬上阿蝠嘴角,玲瓏堂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有人氣,一點也不冷清。
“笑什麼笑。還不快去。太晚回可把你關外面了。”水盈不耐煩趕人。
“好。”阿蝠轉身往外走。
二十年的恩怨,該結束了。聶雲兮已投胎,此事應有個了斷。
一直被過去束縛,累身,累心。佳人已逝。再回首,往事如煙。
輕輕緩緩,沉入心田。
明月皎皎,月下美人惆悵滿懷。是恨,是怨,是緣。阿蝠仰頭望月,想起虛度三十年不免嘆息。
人心不明,思緒不理。聶雲兮拋卻所有,看透,悟透。
她衷心祈願,天憫悲苦之人。
一切皆成往事,不再禍延下去。
阿蝠前往風府。
廳中的水盈拿花生逗阿碧,晚飯後她與阿蝠談過。誰也不是聶雲兮,無法感同身受。一切對旁人而言不過一個感人的故事,無法投入偏執的感情。
“我不偏幫任何一方,希望你也一樣。聶雲兮的痛苦是聶雲兮的。你憤慨,也不能感受她所受的苦。聶雲兮自己放下的仇恨,阿蝠,你又何必拾起它呢?”
蝙蝠妖與聶雲兮站得很近,最容易受影響。那滿腔怨恨乃聶雲兮所有,阿蝠被聶雲兮的仇恨左右喪失了感悟的心。水盈希望藉着了結此事,真正放阿蝠自由。
“小盈,我明白了。我會給沈雪娥機會。不過,能不能抓住要看她自己。”
“你明白就好。”她們相視一笑。蝙蝠妖懂水盈的良苦用心,豈能辜負。
月色皎潔,玲瓏堂裏笑鬧成一團。反觀另一邊,今夜註定不是快樂的。
凌空飛渡來到風府,阿蝠俯視奢華的風府。富麗堂皇,金漆玉欄。
可惜,欠缺一份人氣。越華麗的東西越冰冷,讓人無法放入心懷。她張開嘴,聲波暈成一圈圈擴展開。
聲波過後,阿蝠掌握風府全部情形。她瞄上一間亮着燈的屋子。
在那裏!
飛身而下,阿蝠轉身變化成聶雲兮的模樣。一襲白衣,飄蕩在黑夜中尤爲驚悚。
悠悠飄向沈雪娥所在的屋子,她眼睛滴溜轉動,一個調皮的想法在腦中打轉。
沈雪娥與風貴在房中愁眉深鎖,三十萬兩黃金吶,一天哪湊得齊。
風貴嘆氣,只怨運氣不佳惹到煞星,只能想盡辦法籌錢。
沈雪娥滿腹惆悵,心不在焉。
一陣陰森森的風颳起,吹熄桌上的蠟燭。風貴一個激靈站起:“什麼東西裝神弄鬼。”
沈雪娥臉色蒼白想起水盈的話。是她,是聶雲兮化爲厲鬼來索命了嗎?
陰風陣陣,未見旁人。
風貴心裏漫上寒意,莫非真是她?
他強裝鎮定:“是……誰在搞鬼!出……出來,別裝神弄鬼嚇唬人,我……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一襲白衣飄蕩在空中。
風貴驚恐擡頭,看到那張臉心一緊,當場嚇暈過去。沈雪娥瞅一眼倒地昏迷的風貴,無言。
阿蝠見她氣定神閒,生氣之餘也爲其勇氣感到欽佩。
哪個人見到鬼怪妖魔之類,不驚嚇一番?反觀沈雪娥,不見一點懼色,仿若等待聶雲兮的到來般。
原本想嚇唬嚇唬,現在變得毫無意義。阿蝠俯視底下的人,想接下來怎麼辦。
沈雪娥望向半空自己妒忌了二十年的女人,髮絲飛揚,容貌依舊。
單薄的白衣讓其看來更我見猶憐。
若非那半張殘破的臉,縱使爲鬼亦傾國傾城。她仰望着,一直仰望着。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怕再無緣見你一面。”
阿蝠飄然而下,立在沈雪娥面前:“等我?你做好準備付出代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