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沒有聲音,也能傳遞心聲。藍笛輕輕一笑:“我也一樣。能遇見你真好。”
相見恨晚,卻不遺憾。洛歸垂眸,下一刻閃向綠芯出擊。反應不及,綠芯就地一滾躲閃。
真是槽糕的局面,妖珠絕不能被挖走。他本是人,失去妖珠命不久矣。
原本爲妖的九色妖君,要比阿紫即使沒了妖珠,還有本身修煉的內丹。
實力會大打折扣,不會傷及性命。由人轉化成妖的綠芯不可以,以人的壽數而言他早已老得不成樣子。奪走妖珠就是要他的命。一面是洛歸,一面是驅魔師,綠芯腹背受敵。
再加上黑白龍神虎視眈眈,今日想逃難如登天。他還沒見到那個人,不能死……
朱眉上前一步:“綠芯,束手就擒吧。今日你逃不掉,誰也救不了你。”
綠芯咬牙,怎麼可能等死!他張嘴咆哮,一邊閃躲一邊尋找破綻。
藍笛走到阿黑身邊:“不去阻止好嗎?他應該想挖出妖珠,復活妖王吧。”
阿黑有些爲難:“可讓我們幫九色妖君,非常彆扭。”
一尾巴甩過去,阿碧沒好氣道:“沒讓你們救。至少保證妖珠不能落到他們手裏。”
“小菜一碟。”阿黑信心百倍。阿碧很懷疑是否真的沒問題,最後千萬別搞砸了。
綠芯閃避得很辛苦。實力上差距是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面前這個少年是妖王親自點化的妖。世間僅此一隻,啼鳴震天下的鳥。並非聲音多洪亮,而是承受不住厚度的壓迫。
洛水之濱,以忠誠爲使命降生的鳥。沒有五彩斑斕的羽毛,灰撲撲的並不顯眼。
終得妖王點化,發生質的改變。綠芯咬牙又一滾,狼狽打量四周。
洛歸速度極快,一爪襲來。糟了!綠芯後撤。不,他不會死在這裏!
“公子!”一道黑煙飄來。褐衣女子全力抵擋,脣角流出血。
正面應對洛歸,還是有些勉強。綠芯用意念傳話:“念煙,護我離開。”
“是,公子。”念煙領命。洛歸爪子再進,對方鮮血橫流卻不閃不避。
破空聲乍響,他擡手抓住襲來的蠍尾。藍笛驚訝,褐衣女子竟是蠍子精。
手稍稍用力,洛歸掰斷蠍尾。念煙痛苦喊叫,被甩開。她渾身是血滾幾圈停下。
洛歸擡步走向綠芯。咬牙硬撐,念煙撲上去抱住他的腿:“公子,快走!”
朱眉即刻攔住去路:“綠芯,不會讓你逃的。被封印削減力量的你,連我也能拿下。”
封印……若非被封印許久,怎會落得如此境地。綠芯雙眼發光,絕對殊死一搏。
難堪也好,狼狽也罷。他不能死,他還未見到那個命中註定的人……
“阿黑,阿白,你們居然幹看着。這齣戲是不是很熱鬧,很好看?”水盈持劍走來。
她笑着,阿黑卻覺得背脊發涼。綠芯雙眼大睜,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串聯起來。
找到了……洛歸踢開念煙,極速攻向綠芯。水盈一個閃身,以劍擋住:“你們妖之間的戰鬥,把凡間當戰場是不是有點過分?我不管妖王什麼樣,九色妖珠不能挖。”
勢力的平衡預示和平。一旦平衡被打破,天下動亂,百姓遭殃。
和妖王是好是壞沒關係,她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洛歸皺眉退開。朱眉不敢置信:“你怎會來?仲夏呢?”
水盈攤開手,掌心睡着一隻蟬:“他很好。不過我倒不知何時給了你們錯覺,僅憑二十四妖中的一個就想攔住我?看不起我也該有個限度。護法怎麼不親自阻攔我呢?”
“右護法,情況有變。我們即刻撤退!”朱眉大喊。重傷枉夭的驅魔師,強得可怕。
洛歸視線落在綠芯身上,輕輕撫摸重劍。尊上,借兵器一用。
“護法!”朱眉急得不行。妖氣暴漲,洛歸態度堅決。他有事要問綠芯,九千年前尊上爲何不呼喚他們。還有,尊上是否真能復活……他別無所求,只是希望尊上回來……
握住劍柄,洛歸攻上去。水盈的劍剎那纏繞上火,與他對招。你來我往,劍光與火光交織。念煙爬起來,趁機抱住綠芯施法:“公子,我們走。抱歉,把你弄髒了。忍忍吧。”
不……好不容易遇見,不能走。綠芯掙扎,被抱得更近。下一刻他們化爲一道光遁走。
阿黑和阿白對視一眼,變成兩道光追上去。結界無法阻攔,他們逃出城。
他天生不凡,無所不知。算盡所有,卻算不到自身。直到仙妖大戰當天,滿目猩紅中他看到有關自己的畫面。一襲綠裳,滿身傷痕。血染臉頰倒在一個人懷裏,微微揚着笑。
“爲你而死是我的宿命。我找了你九千年,只爲這一刻。你會記住我,對嗎?”
一滴淚落下,砸在他臉上。彌留之際,終於得到想要的。他最求的只是這個人,這雙眼。
“你終於看到我了。爲我落淚,爲我傷心。我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到……了。”
手滑下的那刻,爲九千年的尋找畫下句點。他深愛着這份羈絆,無可替代的宿命感。
血流出很遠,匯聚成河。他聽到一個人悲痛的哭聲,嘶啞的吼叫。
如此深切的情感,刻進他心裏。如果註定死去,如果註定爲這般濃烈的情感而亡……
他伸出手,那麼義無反顧。妖王隕落,妖珠散落。他算到一顆妖珠的落點,在擇主前強行扣留。人的壽命太短,他需要化妖。爲了追尋他的摯愛,他生命盡頭的那份真。
就算化妖過程猶如扒皮拆骨般劇痛,就算尋覓九年前都是空。他始終相信,一定能遇見。
遇見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念煙微微撐起身子,公子……公子一直在找一個影子。
幻想中,不。是希望中的影子。找了九千年,她也陪了九千年。
她原是伺候公子的替身侍女,從小到大服侍。那一天,天地變爲紅色。
公子決定化妖。她堅定跟隨,只要能在公子身邊什麼都不要緊。
可今日的公子有些不同。那雙遙望不明方向的眼,終於落在實處。落在一個女子的身上。
命中註定……公子追尋的東西找到了。只一眼便確定,那份割不斷的宿命感。
阿白和阿黑追來,落下地面。張開一個結界,阿黑居高臨下俯視綠芯:“你若老實回答,我可以放了你。妖王和女王是否都能復活?九千年前的大戰是否還會重演?”
綠芯擡頭注視阿黑,綠色的眼珠清澈無比:“黑龍神,阻止不了的。妖王和女王註定復活,他們將再掀戰爭。會有更多人死,尤其你們身邊的那個戴面具的男子。”
什麼?!阿白皺眉上前一步:“你把話說清楚。阿笛會怎麼樣?”
“天才薄命。他的體質激發越深,壽數越短。而此世間無藥可醫。”綠芯真誠回答。
見到那名男子第一眼,他看到跌落的面具帶着血。枯黃的頭髮,乾癟的皮膚。
清楚感知到對方還很年輕,但行將就木。只是那雙眼尤爲醒目,溫潤深遠。
即便二十多歲的年紀,有着八十歲的年邁身體。心依舊沒變,愛着世間。
阿黑眼眸一沉:“還有多久?”“最多三年,最少一年。天妒英才,不外如是。”
“小盈呢?她會消失嗎?”綠芯轉身:“你們都看不透的人,何須問我。”
她是個變數。被重重枷鎖禁錮的變數。阿黑打開結界,說話算數。
綠芯咬住念煙的衣領,奔向遠方。“既然女王會復活,小盈又怎會還存在?居然問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我卻想知道答案,想有那麼一點可能誰都不失去。”阿白擡眸苦笑。
阿黑輕拍他的肩:“太貪心了。我們都太貪心了。三年……要告訴小盈嗎?”
“說吧。或許她有什麼辦法。”阿白轉身回城。也許事情尚有轉機……
水府。封印處。水盈手中的木劍被砍斷,她急忙旋身避開轉頭。那把劍……
劍插在地上,洛歸氣喘吁吁。果然使用起來很廢力,尊上的兵器不是誰都能用的。
朱眉憂心想上前。洛歸擡手搖頭,這個驅魔師不一樣。即使兵器斷了依舊遊刃有餘。
究竟什麼來路?大長老雙手奉上權杖:“這把權杖可借姑娘一用。”
“不必了。”水盈看向洛歸,“你也不想繼續打吧?怎麼打你都沒有勝算。因爲你不敢開口。看在你顧念百姓的份上,放你一馬。記住教訓,下次不要在凡間戰鬥。”
藍笛走上前勸告:“盈兒既然放過你們,便快走吧。她不會反悔的。”
洛歸看看他,點頭抱起劍離開。朱眉趕緊跟上。水家幾個長老想追,被大長老呵斥。
“水盈姑娘既然答應放過,我們自然遵命。”大長老瞪視長老們。
幾個長老拱手領命。退下去處理善後。大長老朝水盈眨眨眼,值得誇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