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剛押走處理完傷勢的錢洪波,那邊餘長喜又趕了過來。

    他在住院部找了半天,也沒找見餘長樂和孟久安的身影,又去護士臺問也沒問到有叫餘長樂的傷者辦理住院。

    正納悶他們是不是檢查完沒什麼問題先回家了,轉身就在醫院大門碰到了柏靈,這才聽說孟久安現在急救科。

    餘長喜頓時慌了,之前在廠區門口看見姐姐的時候,以爲她只是受了驚嚇,沒注意受了傷,他才留下來和柏靈一起看守犯人,等待支援。

    怎麼一轉眼人就送到急救科去了?

    他匆匆跑到急救科,一眼看到像雕像一般立在搶救室門前的孟久安:

    “姐夫!我姐呢?我姐怎麼了?”

    孟久安回過頭,臉上神色難得有些發怔:

    “你姐......受了內傷,醫生正在做手術......”

    他說話難得這麼沒有底氣,聽上去飄飄乎乎,餘長喜越發慌張:

    “手術?!她怎麼會受內傷呢?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一急就上手拉孟久安,不料差點一把將孟久安拉倒。

    孟久安踉蹌了兩步穩住身形,只覺得渾身都在發麻。

    上一次他身邊有人離世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年紀還小,只記得當時大哭了幾天,之後日子也變得越發艱難,其他的心裏倒是沒留下太多的創傷和痛苦回憶。

    不像今天……

    餘長喜緊張地托住他,想將他扶到長椅坐下:“姐夫,沒事吧?!你先坐。”

    孟久安搖搖頭,眼眸黯淡:“我沒事,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姐。”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搶救室的大門上,看得餘長喜眼睛發酸。

    姐姐苦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嫁給了姐夫,難得兩人感情還這麼好,怎麼會遇上這種事?

    “啪!”

    搶救室的大門再次打開,張思遠焦急萬分地朝門外喊道:

    “還有沒有o型備用血袋?再送些到搶救室,病人大出血!快!”

    孟久安只覺得頭像被人敲了一榔頭,一陣發矇,看着護士在身旁匆忙跑動,一把拉住一個:

    “什麼意思?血不夠了?用我的行不行?”

    餘長喜也急得不行:“我的,用我的,我是她親弟弟,我的肯定能用!”

    護士來不及解釋,指着化驗科窗口:“到那邊去查個血,o型血纔行!”

    說完又匆匆跑走,血庫裏o型血袋告急,僅剩的五百毫升都送進搶救室了,張醫生還說不夠!

    她得趕緊去跟院長報告這個情況纔行,看能不能從其他醫院緊急調一些應急。

    深夜電話打到院長家,院長聽說了這個情況,立即作出安排,一方面讓人聯繫周邊縣市醫院血庫支援,一方面號召醫院內部捐血,務求儘快提供o型血送進搶救室。

    凌晨一點,醫院的大喇叭猝不及防的響起,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待聽清是給受傷的軍嫂捐血,凡是知道自己是o型血的病人家屬和醫護都來了。

    這個年代的人們內心純粹,他們相信黨,相信軍人,他們知道如今安定和平的生活是無數軍人用生命和血淚換來的,所以人民子弟兵是最受人民愛戴的人,他們怎麼能對軍嫂見死不救呢?

    轉眼間,化驗科外排起了長龍,還有不少沒查過血型的家屬也趕來排隊驗血,都希望能盡上一份力。

    凌晨一點的醫院,竟比白天更加人聲鼎沸。

    很快,因爲有了人們踊躍獻血,o型血袋開始源源不斷送進搶救室。

    剛開始得知自己血型不匹配的孟久安還沒來得及懊惱,就被眼前的這一幕深深感動。

    他眼含熱淚,感激地向那些素不相識卻趕來獻血的老百姓敬禮,再沒有比這一刻更讓他堅定當初參軍時的理想,爲了這些善良的老百姓就是拋頭顱灑熱血也值得!

    搶救室的燈終於熄滅,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孟久安從張思遠的臉上看到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他疾步上前,眼睛裏滿是期待,卻遲遲不敢張口。

    張思遠看上去有些疲憊,臉上卻慢慢綻開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放心,手術很成功。”

    ——

    還沒甦醒的餘長樂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由專門的護士照顧,家屬不能進去陪護。

    餘長喜勸孟久安回家休息,休息好了再來和他換班。

    可孟久安放心不下餘長樂,反而是讓餘長喜回家,第二天再拿些生活用品來。

    他自己則坐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的長椅上,一旦餘長樂有什麼狀況,他第一時間就能知曉。

    等到第二天餘長喜來的時候,孟久安還坐在那個位置,雙眼熬得通紅,下巴也冒出青青的胡茬,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只要有查房的護士進出,他便詢問對方餘長樂的情況,整整一夜都沒有閉眼。

    相對於身體上的疲累,心裏的擔心纔是他看上去精神不振的主要原因。

    沒過一會兒,柏川也聞訊趕來。

    原本因爲柏靈當誘餌的事,柏川還在和他鬧彆扭,可聽柏靈回家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後,他馬不停蹄便趕了過來。

    柏川蹙眉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的孟久安,轉頭問餘長喜:

    “你姐怎麼樣了?”

    餘長喜還算平靜:“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只要過了手術後三天的危險期,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柏川懸在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人活着就好!

    他來的路上想起柏靈給他說餘長樂被送進了搶救室做手術,而孟久安不顧紀律想要殺人的狀態,他就擔心得要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早就看出來孟久安對餘長樂的感情不一般,卻也沒想到這個榆木疙瘩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就這麼深!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還有機會,要是餘長樂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真怕老孟走不出來!

    柏川心裏有了底,說話的語氣也就鬆快了兩分:

    “那就好,醫生都說很成功,那肯定就沒問題,你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否極泰來!”

    見孟久安仍舊低着頭不搭理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對他說道:

    “來之前,我到軍區幫你給政委請了假,只有三天,軍備競賽之前必須歸隊,我已經盡力了......”

    “謝謝。”

    孟久安從嗓子眼裏擠出兩個字,聲音喑啞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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