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瘋,她是被嚇壞了。
快到中秋,昨晚的月色格外明亮,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就伸手去摸放在枕邊的那本童話書。
手剛摸到書皮就覺得觸感有些奇怪,她睜開眼睛,藉着皎潔的月光向手邊看去,頓時大驚失色。
原本精美的封面不知什麼時候被劃得面目全非,尤其是王子的臉更是被生生挖去,留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窟窿!
可她睡前分明纔看過這本書,封面好好的,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就說明......
有人在她睡着後進過她的病房!
一陣夜風吹進窗戶,撩起窗簾,窗臺上灑落了些許泥土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這可是三樓,窗臺上哪兒來的泥土......
刺骨的冰冷從腳底一直蔓延到整個身體,翠翠驚恐地蜷縮成一團,睜大了眼睛四處打量病房的各個陰暗角落。
腦海中那個蒙面的黑影似乎就躲在某處,正貪婪地盯着他的獵物。
一縷頭髮散落擋在眼前,她下意識撫到耳後的動作竟一下讓她想起了陳峯今天讓她不適的舉動。
耳朵是人最敏感的部位之一,那粗糙的指尖從她耳廓擦過,就像......
就像當時把自己壓在牀上,反覆撫摸自己臉的那雙手!
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翠翠腦海裏,一旦形成,那個蒙面黑影的形象就越發清晰。
她驚恐地回憶起自己在他身下掙扎的時刻。
昏暗的房間裏,她的手慌亂地四處揮舞,拼命想要將他推開,那雙貪婪又陰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兩隻手令人噁心地在她的臉上和脖頸間來回撫摸。
忽然她手指勾到那人面罩的邊緣,猛地一扯,一張臉頓時出現在她眼前!
她還來不及驚呼,下一秒便暈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睜開眼便是她媽媽趴在她身上放聲大哭的樣子。
她頭疼欲裂,被迫害的痛苦記憶籠罩全身,她記得自己看到了壞人的樣子,卻怎麼也想不起那張臉的模樣,甚至連那雙讓她無比恐懼,一直死盯着她的眼睛也從她腦海裏消失了一樣。
但此時此刻,那張臉竟然與下午來給自己讀書的陳峯的臉完美重合到了一起!
同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貪婪眼神,直接將剛意識到這一切的翠翠嚇得魂飛魄散。
她驚覺壞人根本沒有被抓,反而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身邊繼續監視着她,說不定就在找尋下一次動手的機會!
她瘋狂地向她媽媽和醫生護士求救,卻沒有人肯相信她。
她只能等,等着相信她的人出現,等着李梅或者餘長喜來探望她,他們一定會相信她說的話。
可最令她恐懼的事情發生了,來的人,竟然是陳峯!
陳峯嘴裏和李梅嫂子說着話,眼神卻不時瞟向病牀的方向,不厚的被子清晰地勾勒出人形,再仔細一看便能發現被子下的人正在瑟瑟發抖。
陳峯眉頭一皺,心裏有了一個猜測,開口對李梅嫂子說道:
“嬸兒,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昨晚上都沒睡吧?要不您回家休息休息,下午我替您守着,吃了晚飯再來換我,我正好給翠翠念念書。”
可背對病牀的李梅嫂子並沒有發現這一切,她只覺得陳峯這個小夥子熱心善良,也不嫌棄她家翠翠,自出事以來幫了不少忙。
“峯啊,翠翠不好,嬸兒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你的好意嬸兒心領了。”
“不過,嬸兒真得回去一趟,拿些換洗衣服和糧票來,之前帶來醫院的都用得七七八八了。”
陳峯點頭:“您放心家去,最好能休息一會兒再來,萬一翠翠晚上再犯病,您還有的受累。”
李梅嫂子感動地拉起他的手:“那下午嬸兒就把翠翠託付給你照顧了,嬸兒去去就來,咦,你這手怎麼了?”
陳峯不露痕跡地飛快縮回手,面不改色地答道:
“沒事,前兩天被野狗咬了一口。”
李梅嫂子緊張道:“這可不是小事情,聽說被狗咬了會得狂犬病,你還是去防疫站問問,看需要打針不?”
陳峯隨意搪塞道:“已經去過了,嬸子放心。”
李梅嫂子不疑有他,對躲在被子裏的翠翠說了一聲便回家去了。
病房裏安靜了片刻。
“出來透透氣吧,別悶壞了。”
陳峯的聲音無比溫柔,卻令翠翠不寒而慄。
她不敢當着陳峯的面在李梅嫂子面前揭穿他,他僞裝得太好了,這兩天她媽媽在她面前無數次誇獎陳峯人有多好,更擔心陳峯會狗急跳牆,對她媽媽不利。
她只能試圖裝作什麼都沒想起的樣子,混過這段時間,只要李梅或者餘長喜來了,就有救了!
她聽到了陳峯的話,卻不想從被子裏出去面對他。
“啪”的一聲,病房的房門關上了。
聽到聲音的翠翠渾身一抖,越發抓緊了手裏的被子。
可下一秒,一股力量直接從她手裏奪走被子,毫不留情地一把掀開。
翠翠驚恐地看去,陳峯一臉漠然地把手裏搶過去的被子扔在牀尾,淡淡地說:
“我在和你說話,你臉都不露,未免也太沒禮貌了吧。”
陳峯態度的驟變引發翠翠心裏急劇不安,難不成他已經察覺自己想起了什麼?
陳峯沒有給她多思考的時間,徑直坐到她身邊,那雙粗糙的手再次攀上翠翠的臉頰,直接將她的臉擰了過來。
“你記起來了,是嗎?”
聲音依舊溫和,卻異常冰冷。
翠翠驚恐地盯着他,使勁搖頭。
陳峯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別裝了,我知道你能說話。”
翠翠心裏“咯噔”一下,她拿不準陳峯是不是在詐她。
陳峯手上又重了幾分:“要是不想你媽也出事,就不要再給我耍花樣。”
直到這一刻,翠翠終於明白,她的僞裝已經完全被陳峯看穿,他肆無忌憚地說出這句話,用她媽媽的安全威脅她,就是在逼她攤牌。
不出所料,翠翠只遲疑了片刻,便顫抖着雙脣問道:
“你......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