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你可是我在冥界認識最強的王者,怎麼隨隨便便就不要命!”跳着腳,急得滿頭長包,“怎麼救你,快告訴我!別說別的了,行嗎,求求你,我可不想再欠你一條命!”
我摸着他的臉,居然可以摸到他的臉,他的臉已接近透明,眉眼鼻子嘴巴統統不見。
把他抱在懷裏,心裏一片淒涼,小鬼啊小鬼,怎麼偏偏是爲了救我,害你連命都要沒了。
怎麼救鬼來着?
怎麼救鬼來着?
對了,化生池!只要趟過化生池就可以救他!
木生火,只要有木就可以救他。
從身上拔出木靈,又取出引火,正要攢一點心火放入小鬼眉心。
鳴鳳殿冷冷的聲音傳來:“他修行雖然駁雜,但五行之命已成,只是火命過旺,水靈不濟,是以方纔導引修煉遭到你五行靈鏡的反噬,若你再添這把火,他頃刻便會煙消魂散。”
原來是缺少水靈。
想起左肩的銀魚,輕輕放下小鬼。
衣服扒開,肩膀上的銀魚靈印還是小拇指長短,只是顏色更加白皙,刻在魂骨裏,右手五指化爲利刃,插入血肉,把它摳下來給小鬼就可以。
“你這水靈符印乃是天水府練就,早已與你的本命化作一體,如果現在剝離出來,救不救得了他,我不知道。
能確定的是這方小天地即刻就會塌陷,你從此陷入混沌,就是大羅金仙的九轉金丹也救不醒你!”
血水橫流,除了小銀魚我身上沒有別的水靈,救他,他有可能活,不救就一絲希望都沒有。
這有什麼好選,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救他!
自己挖自己的肉,大腦下了指令,可疼痛卻讓右手顫抖,深吸一口氣,金靈化作的刀刃鋒利一分,入骨一寸,那小銀魚終於被我撬動,大喘着氣,再來一刀。
“世人多可笑,常爲情愁煩擾,”鳴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知何時,他蹲在我倆旁邊,看着我下刀。
“一向瀟灑紅塵,落一個‘混不吝’,卻又最重情義,”鳴鳳殿淡漠的臉上現出一絲溫暖的情緒,“可冥界最重因果,罰你三世輪迴,如今千年已過,俗世中輪轉百回,你仍秉性不改,毫不悔過!
輪迴又有何用!”
他冷漠的一張臉面無表情,食指抵住我的眉心,令我動彈不得。
“完蛋!”忘了提防鳴鳳殿。
不知道他從我的眉心抽出了什麼,只覺得頭腦一片動盪,儲存記憶的海馬溝回和掌管意識的前額葉翻涌着腦脊液,神經突觸被刺激的‘咕噠咕噠’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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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鳴鳳殿,”我也不知道鳴鳳殿到底要幹嘛,該不會,眼睛終於睜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
景明一臉緊張看着我,問:“你醒了?”
啊,這!還是在剛剛的山洞裏,篝火燒着,穿雲劍攤在剛剛我躺着的地方紋絲不動。
頭頂上的石壁完好無損。
剛剛,是做夢了?
難道是火葵的餘毒還在干擾,搖搖不太清醒的腦袋問他:“我睡了很久嗎?”
“也不算太久,”景明說話越來越像人了,都會用概念詞了。
包裏的手機拿出來看一眼,十二點三十二,離天亮還有五六個小時。
“沒誰來過嗎?”我問他。
“你想讓誰來?”他回答。
走到火堆前,拿起撥火棍,我的手,不是孩童模樣,是成人巴掌大小。
所以,剛纔不是做夢,是真的。
“景明,”我大聲喊他,“出什麼事了,怎麼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他看着激動的我,映着火光的臉有些僵硬,好半天才張嘴說:“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老實孩子說謊,就剩裝了。
裝的還不像。
然而還死倔!
再問,就成了鋸嘴葫蘆,沉默不語。
我搖着他的胳膊,眼淚亂流,“親哥,你就告訴我,鬼靈童子活着沒?活着沒?”
木頭景明任憑我搖晃,不發一言。
我把臉湊到他面前,擦了眼淚,啞着聲音低聲問:“如果他還活着,你就悄悄點點頭,”說完這話,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沒有任何迴應,“如果他沒了,不,”鬆開他的胳膊,趕緊打消這個念頭,“算了,算了,我不問,我不問了。”
景明就是一塊木頭,砸一拳聽不到響動的實木。逼他,他就沉默,求他,他也沉默。
頹然坐在地上,抱着胳膊。
那個鮮活的小鬼,在火裏跳着,模糊在視線裏,討人厭的背過身只留下一片橙黃的暈影。
不可能就這麼沒了,不可能!
我不相信,絕對不相信!
連個萬一都不能想,一想頭就炸。
“黑土已經拿到了,”過了許久,景明說,“火葵被連根拔起之後,它生長的地下封印着的黑土就露出了本來面目。”
“找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幽魂散成幾縷,事不關己地問。
“五色之土填補天坑之後,就可以修復輪迴殿。你想找誰,到時候都可以去找。”
輪迴殿只是主管人的生死輪迴,景明這是暗示我小鬼投胎重新做人去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鳴鳳殿會輪轉大法,我既然還活着,沒道理小鬼會死啊!
還有,我現在什麼樣了?
拿着手機當鏡子,裏面是一張明豔的臉,張揚的眉毛,含笑的眼角,和夢裏的落塵除了白髮三千丈的差別,並沒有什麼不同。
原來我真的是落塵,平等王!
只不過在俗世中上千年,不但失憶,連法力都沒了!怎生一個苦逼!
既然要找回小鬼,必須先把輪迴殿修起來,再把與我王者身份匹敵的法力修回來!
“穿雲,穿雲,”來了精神,喊上老搭檔,期期艾艾可不是我的本性,仗劍走天涯纔是我。
“嗨呀,”穿雲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的絡腮鬍卷的亂七八糟,沾着新鮮的口水,“你睡醒了怎麼才叫我,上路嗎?哪兒快活去?”
“一千年了,你還沒風流夠嗎?”我說,“把你的口水擦擦,先去把五色土找齊!”
“你可真是冤枉我,”穿雲伸個懶腰,打個大大的哈欠,“爲了等你甦醒,這些年忍辱負重都快長菌斑了,哪兒有心思風流快活!”
“你的記憶沒被清空,走吧,帶路,先出了此地!”
景明提醒:“冬至未過,此地......”
“他個鳥的不讓出去,”穿雲嚎一嗓子,“破了他的界!”
留在此處不安全,畢竟這裏不是世外桃源,我這該死的五行體不知道靈氣增長到什麼水平,萬一又吸引什麼魑魅魍魎過來打劫,豈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