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龐稍稍一紅,年梔伸手,將浴袍的領口豎了起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一會兒可能有醫生要來,所以又跑到了衣帽間,拿了一套衣服,剛換好,就聽到外面有人在按門鈴。

    年梔想着,應該是醫生過來了,連忙跑過去開門。

    見到門口站着的女人,果然是醫生,她還是認識的——肖醫生。

    兩人都是一愣,門裏門外的站着,年梔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換好了,但是頭髮還是溼的,剛剛洗過澡,身體還散發着一種沐浴過後的清香。

    一個女人,洗了澡,換了衣服,頭髮還是溼的,在一個男人的公寓裏,這說明了什麼?

    哪怕是傻子,都看得出一二。

    年梔心頭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覺得,這個肖醫生看着自己的眸光,帶着幾分不善,甚至,還有一些不屑。

    她之前見過她一次,是在她的辦公室裏,也是宋聞璟帶着她去的,那時候,她就隱晦地告訴過自己一些話,年梔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但是她是真沒有想到,這麼快,竟然又碰到了她。

    年梔有些心虛,不過還是肖醫生先開的口,倒是對着她得體地笑了笑,“葉少奶奶,沒想到又見面了,走進去裏面吧?”

    “肖醫生,您好。”

    年梔反應過來,連忙往邊上側了側身子,女人走了進來,她這才關上了公寓的大門,見她輕車熟路找到了客廳,將手中的醫藥箱放在了茶几上,坐下來。

    年梔想着,進門是客人,怎麼也應該給她倒杯水的。

    “肖醫生,您喝點什麼?我去給您倒杯水吧……”

    “不用了。”

    肖醫生擡起頭來,打斷了年梔的話,輕笑了一聲,那些蘊在眼底的不屑和輕蔑,似乎也不加掩蓋,鋒芒畢露,讓年梔有些站不住腳。

    “這裏,似乎也不是你葉少奶奶家,不用一副主人的樣子。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還得回去,下午有一臺手術,時間比較緊迫。”

    一句——不是你的家,和一個——葉少奶奶稱呼,等於是左右臉頰,同時被人扇了兩個耳光。

    她不知道的是,她年梔就像是一隻鴕鳥,剛剛因爲那個男人的幾句話,準備要探出來的腦袋,此刻,卻因爲這個肖醫生的一句話,而徹底打回了原形。

    紅脣緊緊地抿着,年梔哪裏還有勇氣再坐下來讓她給自己看什麼診?

    她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角,掌心之中,都是被道德和羞恥心鞭策之後的汗水,她搖頭,聲音乾澀,“……我沒事,我身體很好,肖醫生,今天可能是顧彥……可能是宋大哥他誤會了什麼,麻煩您多跑了一趟,我真的沒事。”

    心頭涌上一陣酸澀,她覺得難受,不能理解。

    爲什麼?

    宋聞璟,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一道關卡麼?一邊說着,不要怕,哪怕是天塌下來,他也會頂着,可是一轉身,卻又讓這個肖醫生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是不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夠鞭策着她的決心?

    不,他想錯了,他這種自己給她一顆甜棗,回頭又讓別的人前來羞辱她的行爲,讓她討厭!

    “是麼?”肖醫生擡起眼簾看着拘謹的年梔,隨即,點了點頭,“葉少奶奶,可能我說的話,你不是很喜歡聽,不過我想,有些話,我作爲醫生的,也應該交代你一下——你在別的醫院的病例,我已經看過了,我知道你對那些緊急避孕藥有比較敏感的反應,當然,這並不奇怪,因爲有些女人的體質,確實是不適合服用那種副作用太大的藥物。所以,你以後還是少喫。”

    “…………”

    年梔捏着衣角的力道,更是加大了幾分。

    她的心,也像是一瞬間,被人用一雙冰冷的手,無情地捏住了,喘不過氣來,還覺得疼,麻木的疼。

    她像是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肖醫生疊了疊腿,還在繼續說:“……女人,的確是應該自愛一點,我們的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時候不能把眼光,放的太近了,但是也不能放得太遠了。不是屬於自己的,終究是不可能屬於自己的。葉少奶奶,你也是很有身份的人,聞璟他……這個孩子,對人的心腸總是那麼的好,但是男人和女人,總歸是不一樣的,有時候男人在很多事上,都是有些情不自禁的,只是事後,他們未必會覺得,自己做的就一定是對的,你能明白麼?”

    “…………”

    明白,怎麼會不明白?

    第一次見到了這個肖醫生,她那時候對自己說的話,應該算是話中帶話的。

    那麼這一次,她的話,是話中帶刺的。

    還是最尖銳無比的刺,帶着劇毒,對準了她的軟肋,就狠狠地刺下來……

    她承認,她懦弱,對於自己和宋聞璟之間的那些事情,她太清楚,見光死,她害怕,她害怕被世人唾棄,她害怕被道德譴責。那個男人對她說,宋聞璟三個字,在她的心中,是否有着可以阻攔所有一切的力量。

    他離開之後,她一直都在反問自己,有麼?

    可是她還沒有想清楚明白,卻已經有人跳出來,清清楚楚地告訴了她,有又如何?

    你敢要麼?你要得起麼?

    有人,會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你,你不能要,你也要不起!

    …………

    年梔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站在這裏,面對這個醫生。因爲自己真的做着那些讓人不恥的事情,所以沒有辦法義憤填膺地反駁任何。

    忍着想要掉眼淚的衝動,年梔嗓音生澀,“對不起,肖醫生,我臨時想起我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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