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聞璟並沒有多少意外,季揚辦事他從來都很放心,找到謝靈溪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而已。她以爲捅了那麼大的簍子之後,拍拍屁股就直接走人,躲到了天涯海角,自己還不能把她找到?

    以前他並非是真的對這個女人心軟,只是懶得和她計較那麼多,她小心思那麼多,都用在了年梔的身上,不過也不能不承認的是,沒有她的推波助瀾,或許年梔,就不會這樣站在自己的身邊,成爲他宋聞璟的女人。

    所以他總是想着放她一條生路,任由她自生自滅。

    她倒是不甘心這樣,偏偏要自取滅亡。

    宋聞璟伸手,緩緩地撐在了陽臺的欄杆上,男人深邃的眸光,放的悠遠,嗓音低沉平靜,卻是字字森冷,“給她弄點藥喫,把她先關起來,她是怎麼設計年梔的,你就怎麼去對付她,不用再手下留情,不過暫時先留着她的性命。”

    “是。”

    “葉南溪這幾天怎麼樣?”宋聞璟手指動了動,習慣性的,總是想給自己點一根菸,不過一想到現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已經懷孕,雖現在人不在這裏,他卻還是忍住了抽菸的欲.望,只輕咳了一聲,問。

    季揚馬上就說:“……她這幾天情緒不算太穩定,但是已經這麼多天了,葉家那邊的人似乎也沒有發現她人不見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宋聞璟微涼的手指,慢慢地拂過自己性感的薄脣,聞言不過就是嗤笑了一聲,“葉家的人?他們每個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哪裏有時間去照顧她那個冒牌千金。”

    他頓了頓,又蹙眉,道:“葉凌軍最近很忙,又要聯絡着葉氏的股東,還要忙着籌辦自己的壽宴,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他是準備把葉氏所有的一切各歸各位,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準備把我和我母親重新送回英國。”

    “……宋總,這兩天葉凌軍的確一直都在葉氏,不過葉景瀾似乎是不怎麼出現,而且我還聽說了,那個叫周素的女警,總是纏着他。”

    對於葉景瀾的事,宋聞璟關心的並不太多,他始終都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有多少好感,當然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於他目前還是自己女人的掛名丈夫。

    他很快就調轉話鋒,“易風那邊,明天我就和他約見個面,季揚,你這幾天暫時先把謝靈溪的事處理好,還有,葉南溪那邊,讓她進一趟醫院,這個冒牌千金的事情,是時候讓葉凌軍知道一下了。”

    “是,宋總,我知道了。”

    宋聞璟這裏也着急想要聯繫年梔,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吩咐完之後,他就掛了電話。然後再撥年梔的號碼,電話剛撥出去,公寓的門口就響起一陣門鈴聲,他拿着手機走到了玄關處,才聽到那手機鈴聲似乎就是隔着門板在響。

    宋聞璟切斷了通話,一打開門,果然見到年梔已經在公寓門口了。

    “……怎麼突然回來,也不告訴我,打你電話也不接,你一個人回來的?”宋聞璟是何等精明的人,察言觀色自然也是不在話下,年梔其實在上來之前,就已經儘量穩定了自己的情緒,不過那些強壓在瞳仁深處的情緒,就是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你越是想要壓抑,你的表情就越是僵硬。

    “怎麼了?”

    宋聞璟伸手提了提身上的休閒居家褲,蹲在了年梔的面前,男人寬大的手掌慢慢地伸過去,輕輕地覆上了年梔的臉頰,他蹙眉,很是擔心,“你的臉色很難看,是出什麼事了?葉景瀾不同意和你離婚?還是……”

    “不是。”

    年梔開口,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聲音,但是一張嘴,嗓音還是有些暗啞,“他同意和我離婚了。”

    宋聞璟倒是有些意外,以爲葉景瀾還會再糾.纏,卻不想竟然同意了?

    可是同意了,爲什麼她還是這麼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她很明顯就是隱瞞着自己什麼事,“寶貝兒,告訴我,出什麼事了?葉景瀾爲難你了?你臉上的表情欺騙不了我什麼,嗯?乖,和我說,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然我自己也可以去調查,到時候我一樣什麼都知道了,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年梔下意識地捏住了輪椅的扶手,她的心尖顫抖的太過厲害,那些強行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緒,這會兒已經在兇猛地翻滾,忍了又忍的眼淚,總是會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崩潰。

    宋聞璟看着她眼眶都紅了,卻依舊是在壓抑着情緒,他比她更心亂,平常就捨不得她掉眼淚的人,加上她現在還懷孕了,他更是着急,想了想,就直接把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走進了公寓,又伸腿,將她的輪椅也移進了玄關處,這才關門,抱着她直接進了臥室。

    “別哭,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天塌下來,都有我給你頂着,不要掉眼淚。”

    宋聞璟讓她坐在牀.上,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柔聲安撫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耐性,可以柔聲細語地去哄着一個女人。

    年梔伸手就抱住了男人的頸脖,有些話,是真的不知道應該從哪裏說起,周素告訴她的那些,雖是模模糊糊的,可是卻又無比清晰地提醒着她什麼——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這樣普通平凡的一個女人,卻是在5年前,突然被葉凌軍看中,他唯一的理由就是,她這樣的人,適合給葉家做兒媳婦,那時候葉景瀾有喜歡的女人,葉凌軍不顧他的激烈反對,硬生生逼着葉景瀾娶了自己,5年來,他對自己關懷備至,送自己出國學習,回來之後又讓自己直接進了葉氏,還給了自己股份,又讓自己的父親進了醫院,不讓他直接被送去青山……

    那麼多的種種,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會對自己這麼好,可是同樣她也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她曾經發現了楓梯去父親的醫院,爲什麼曾經自己在父親面前稍稍一提到葉家,他就會發了瘋一樣,恨不得掐死自己,爲什麼她和葉凌軍提過想要把父親接出來,他卻從來不曾正面迴應過自己的問題,爲什麼她想要和葉景瀾離婚,他就是不同意……

    這些反反覆覆的問題,困擾着她許久,也讓她找不到一個突破口,可是周素的話,就像是一個釦子,將兩端所有的問題,一下子就扣住了,連在一起之後,所有的問題,都像是一條直線一樣,讓人可以一眼望到底,然後再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是自己想不通的。

    可是叫她如何相信?

    那個,她這5年來,最最尊重的長輩,那個她一直以爲,給了她所有一切希望的長輩,突然之間轉變了成了這樣的角色,讓她如何去接受?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其實那種讓她失控的情緒,她一直都壓抑在心底,也是周素送她回來的,把她送進了電梯,年梔才讓周素先離開,她一個人就在公寓門口,已經等了有20分鐘,如果不是宋聞璟打電話給自己,她或許現在還在門口。

    她想不明白,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

    她想要一個人把所有的問題都藏在心裏,因爲這樣的事情,和宋聞璟也有是有關係的,那個人……再怎麼樣,都是他的親生父親,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處於一種怎麼樣的立場。

    還沒有和葉景瀾離婚,葉凌軍就是她的公公,她叫了5年的“爸爸”的那個長輩,搖身一變,竟然和自己母親的死因有關係,或許連同自己父親的神經失常也有關係,而她現在依靠着的男人,也是他的兒子,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狗血又反覆無常,現在卻也不得不承認——

    就是這樣可笑。

    好不容易跳出一個火坑,卻是有另一個更兇猛的深淵等着自己跳進去。

    “……年梔?年梔,你怎麼了?年梔……你一直都在發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臉色也不對勁,你不舒服麼?嗯?”

    她一直都不說話,宋聞璟更是擔心,看着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一雙小手兒一片冰涼,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只能蹙着眉頭,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聞璟……”

    年梔脣瓣抖了抖,她慢慢地撐開雙手,反手抓着宋聞璟的手,始終都低垂着眼簾,好半響過後,才艱難地出聲,“……在你的心中,你的父親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問出這句話,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種小腹緊繃的感覺,從餐廳開始,就一直都伴隨着自己,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每說一個字,都會有痙.攣的感覺,難受,整個人的感覺,就像是抓着一把沙子,越是用力,那些沙子就溜得更快。

    “……怎麼突然問他了?”

    宋聞璟的心思並不在葉凌軍的身上,他很明顯是察覺到了懷裏的小女人情緒不對勁的同時,身體也不對勁,他仔細地看着她的臉色,注意到她脣瓣漸漸發白,下一秒,男人的臉色劇烈一變,整個人猛地從牀上站起身來,低沉的嗓音無比驚慌——

    “年梔你怎麼了?你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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