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在安靜了一瞬後,響起女弟子的尖叫聲。
在喧鬧聲裏,宋喬聽到裴霧的聲音。
“師姐,我沒有贏。”她的聲音略微低沉,似乎有些遺憾。
宋喬嘆了口氣,“你已經很厲害了,在我心裏,你是最棒的。”
裴霧蹭了蹭她的耳朵,“帶我回去……”
已經可以想象到過幾天的半月刊會如何寫了,什麼清冷師姐愛上我之類的……
又或是健氣少宗主癡心絕對……
宋喬將裴霧送回去後沒多久,初亦來通知說晚上有篝火晚會,讓她們一定要去參加。
廣場上堆着巨大的篝火,宋喬和裴霧到的時候,她們已經熱鬧起來了。
兩人一起離開,又一起出現,頓時有各種曖昧的視線看過來。好在宋喬早就練就了城牆拐角一般的臉皮,莫說她和裴霧之間清清白白,便是不清白,她也是不在意外人看法的。
裴霧就做不到她那般風淡雲輕,跟着走了一會,忍不住靠近宋喬小聲問道:“她們爲什麼那麼看我們?”
“哦,以爲我們在戀愛,沒事的。”宋喬淡定回答。
裴霧愣了一下,耳尖泛起紅,心裏卻覺得很受用。“我覺得……”她想說的話還未說完,宋喬就被三師姐拉走,徵用她做廚子研究燒烤之道。
咬了咬脣,裴霧嚥下未說完的話,剛準備跟過去,就被另外幾人喊住,抽不開身。
教了一會,宋喬自己也吃了點。她看着大家笑鬧,垂眸想了想,擡手掐了個訣,雷火之力在空中碰撞,巧妙融合,於夜空中綻放最美的花朵。
“哇!!!好美!!”
“是誰!是誰施法?”有人疑問。
這麼多人,自然有人注意到宋喬的動作,很快就傳開。
“謝謝九師姐!”衆人歡呼驚喜。
宋喬笑了笑,擡頭看着滿天煙火。
人太多了,很熱鬧,很喧譁,也很吵。
宋喬悄悄離開,避開了人羣,回到了御雷峯。
她沒有停下煙火的綻放,坐在御雷峯後山,靜靜的喝着酒。
不知不覺喝了幾壺,她仰面躺在草地上,手指在面前輕輕揮動。
小小的煙花在她身前炸開,那是獨屬於她的煙火。
“biu~biu~”她發出低低的聲音,然後笑了起來。
驚瀾走過來的時候,見到就是那樣一幕,有些幼稚,又有些她無法理解的心酸。她走到宋喬身邊坐下,聞到了醉清風的味道。
醉清風不烈,後勁卻很足,就是仙人,也會喝醉。
“姜兒,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驚瀾俯身,靠近宋喬,低聲說道。
宋喬沒有看她,依然在放着自己的煙火。
“真好看……你爲什麼不看?”她低聲喃喃。
驚瀾還以爲宋喬在和自己說話,正要耐心的回答,便聽到宋喬繼續說道:“你再也看不到了……”
“你再也看不到了……”
“我好想你……”
“我好痛……”
“哪裏都痛……”
“爲什麼要離開我……”
驚瀾身體有些僵硬,她低頭去看宋喬,卻只看到一雙蘊着水光的,默默流淚的雙眸。
“抱抱我……”
“不要離開我……”宋喬依然在哭,哭的是那樣傷心,讓人心碎。
驚瀾繃緊了下巴,心中的弦卻也在下一秒,崩斷。
她清晰聽到那根絃斷裂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的喟嘆。
她終於再次俯身,抱緊了宋喬,吻上了那雙滿是淚水的眸。
“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驚瀾呢喃着,一點一點,吻盡宋喬的眼淚。
宋喬閉上眼睛,任由身上的人將吻落下。然後小心的,謹慎的,刺探了驚瀾的識海情緒。
神魂割裂般劇痛,她一陣恍惚,很快清醒。壓下彷彿要被撕裂的痛苦,她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驚瀾。
她依然有着醉意,眼神卻恢復了清醒。看着驚瀾,目光復雜中帶着難堪,“抱歉……宗主……是我失態了。”
驚瀾沒有說話,只是目送宋喬有些搖晃的站起身,離開後山,朝着寢殿走去。
而在驚瀾安慰宋喬的時候,各懷心思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樹下,還站着另外一人。
裴霧靠在樹上,指甲陷入掌心而不覺痛。
她眼眶微紅,看着師尊吻上宋喬。
劇烈的情感在她心中激盪,她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憤怒?嫉妒?後悔?還是不甘?
爲什麼可以是孟靈魚,可以是驚瀾,卻不可以是自己?
爲什麼無論她走出多少步,卻始終無法靠近。
就因爲她是分魂?所以一開始就被定義爲不被允許的存在。
御雷峯寢殿,宋喬一進屋,就再也無法壓制,猛地吐出一口血。她臉色蒼白,身體顫抖,眉心若隱若現一絲裂痕,彷彿是從神庭識海開始裂開。
以她現在的實力,去窺探仙尊的神魂,就是在找死。
若非下套引誘驚瀾情緒激烈起伏,她根本連窺探的機會都沒有!
但一切都是值得。
她終於還是看到了,還是感受到了,那一絲的,藏於驚瀾識海深處,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洶涌的感情。
宋喬卻只覺得可笑。
她扶住桌子,一步一步,緩緩挪到牀邊,虛弱的躺下。眼神清亮如雪,滿是冰冷的嘲諷。
“呵呵……多可笑……一心度情劫的人,卻真的沉溺於情慾……”宋喬低聲喃喃,因爲痛苦,指尖抓緊被子的一角。
她看到驚瀾對裴霧的感情僅進展到好感,便停滯不前。同樣的,她也看到那洶涌的感情對象究竟是誰。全部是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
若是她不曾隨裴霧加入玄天宗,驚瀾應該會愛上裴霧,如果她真的深愛,願意爲了裴霧放棄度情劫,那宋喬會祝福她們,白頭到老,此生相愛。如果她最後真的選擇殺妻正道,宋喬也可以聯手孟靈魚阻止。她最終只會是裴霧成長路上的一道坎,走過去也就算了。
但是……
驚瀾愛上了她。
那裴霧怎麼辦?
驚瀾的道,該怎麼辦?
宋喬的思緒因爲痛苦而逐漸恍惚,她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一次,是笑她自己。
“還能怎麼辦……你不是……早就做出決定了嗎……”宋喬閉上眼睛,再也無力阻攔沸騰重傷的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