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客房的牀墊極軟，輕微的晃動都會波及全身。
若是以前，姜早還會原地打兩個滾，慵懶地喊兩句“舒服”。
可當周佳延一屁股坐在牀尾的時候，姜早愣是被那不易察覺的震動盪了個噁心。
連滾帶爬地跑到衛生間，抱着馬桶開始嘔吐。
“嘔——”
周佳延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夢了？還是晚上出去偷吃了？大清早吐成這樣？”
姜早吐得說不出話，連連擺手。
周佳延看她是真難受，連忙從一旁的櫃子上拿來白開水遞給她。
“喝點水緩緩。你沒事吧？”
姜早接過水杯漱了漱口，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你起這麼早，着急去看你哥？”
周佳延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着她：“現在已經九點了，還早啊？你連早飯都沒趕上，大伯還不讓我喊你，說你累了要多休息。他什麼時候開始那麼關心你了。”
姜早將她攆出衛生間：“我要洗臉刷牙上廁所，你先出去等我哈，乖。”
周佳延說話的聲調高，在冰冷的衛生間裏共鳴聲陣陣，姜早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作響的鐘裏，頭暈。
清理乾淨，換了幫傭們提前準備好的衣服下樓，周佳延已經坐在一樓的客廳等待姜早許久。
沈蕭楠也在一旁坐着侍弄花束，看見姜早下來，溫柔地問她要不要喫早飯。
姜早臉紅着搖頭：“不了，先去醫院看看，晚點再喫。”
沈蕭楠點頭笑：“今天小川就可以正常說話了，你先過去，我陪你叔叔吃了藥再去。”
周佳延如蒙大赦，推着姜早就上了嚴陣以待的保姆車。
……
工作日的醫院裏人聲鼎沸，姜早和周佳延躲過人羣，走了安靜的vip通道，直達vip住院部。
周黎川的眼睛已經能夠看見微弱的人影。
沈牧識說恢復得很好。
姜早看着牀上躺着還沉浸在睡夢中的人，想起這些天的慌亂，心裏說不出的委屈。
她有好多話想要和周黎川說，還想讓他抱抱她，跟她說幾句話。
想着想着，鼻子又是一陣發酸。
正抹眼淚的功夫，孟喬鳶悄悄走了進來。看見姜早又開始情緒變化，眉頭都皺到了一起。
懷孕真的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連姜早這樣堅強的性格都會受到孕激素的影響變得多愁善感，女人生孩子，和脫胎換骨有什麼區別。
遞過去紙巾，孟喬鳶輕撫姜早的後背安慰：“他剛醒了一會兒，跟沈牧識聊了會天又睡了。傷口疼會消耗體力，免不得要多休息一些。”
姜早擦掉眼淚，給孟喬鳶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她自己也奇怪，前一天晚上還試圖爲了保護孩子和周淮硬碰硬，今天一看到周黎川躺在牀上的樣子，眼淚卻控制不住了。
病房的電視機上隨機播放着綜藝節目，輕鬆愉快的慢節奏氛圍並不吵鬧。姜早抽空瞟了一眼，是周寬參加的那個節目。
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周黎川身上，也沒關注電視裏的內容。
“姜小姐，我聽說您沒喫早飯，特地給您去買了些喫的，您喫點？”
姜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覺得還是不要爲難肚子裏的小花生米，接過打包盒，一口口喫起了雞蛋羹。
見姜早喫東西還算順利，孟喬鳶終於鬆了口氣。
一盒雞蛋羹還沒見底，周黎川漸漸甦醒。躺在牀上清了清嗓子。
“我要喝水。”
聽到周黎川的聲音，姜早連忙放下手裏的餐盒，端起旁邊的水杯，插上吸管放到周黎川的嘴邊。
周黎川喝了幾口水潤了嗓子，沒什麼表情地跟姜早道謝：“謝謝，麻煩你了。”
姜早聽了這話，本能的一個激靈，周黎川什麼時候跟自己這麼客氣過了？
孟喬鳶在一旁也跟着打趣：“你們兩個平時都這麼有禮貌嘛？”
周黎川的眼睛看向孟喬鳶，似乎用力想了想：“您好，您是？”
“……”現場一片寂靜，房間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周佳延率先打破氣氛：“哥你糊塗了？那是孟喬鳶啊，你聽不出她的聲音了嗎？”
周黎川的聲音裏充滿疑惑：“周佳延？你怎麼回國了？孟喬鳶？哦，孟喬崇的妹妹吧，好像是個醫生來着。孟醫生，我的眼睛怎麼看不見了？”
姜早手中的水杯落地，“咣”的一聲，碎了一片。
開什麼玩笑？
“護工小姐，您還好嗎？周佳延，你幫忙收拾一下。”
周佳延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哥，你說什麼？誰是護工？”
周黎川有些不解：“就……剛剛砸碎玻璃的那個小姐。我看不太清，好像是長頭髮的，應該是位小姐吧。”
姜早半天沒上來氣，瞬間的脫力差點直接坐在地上。
幸虧孟喬鳶手快，將人牢牢扶住。
杜斌也趕忙將椅子挪過來讓姜早坐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
孟喬鳶試探着詢問：“周總，您還記得自己爲什麼在醫院嗎？”
周黎川想了想：“我在路邊等林銳開車過來，然後有兩夥年輕的混混打了起來，我被誤傷到了腦袋……其他的不記得了。對了，林銳呢？項目上的文件着急用，他發下去了沒有。”
孟喬鳶的心揪在了一起，伸手去握姜早的手，卻發現那已經冷得像死人手一般。
“早早，你別嚇我。你沒事吧？”
杜斌的視線就沒從姜早的臉上移開過。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他親眼看着姜早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周佳延沒管那麼多，扔下手機就往外跑：“我去找沈牧識。”
她的腳步飛快，帶回了沈牧識和幾名其他的醫生。
屋子裏的人被遣散出去。姜早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發呆。
“周佳延……他是不是……”
周佳延蹲下，看着姜早的眼睛衝她說：“姜早，現在醫生們都在裏面，什麼診斷都沒有，你別自己嚇自己。”
孟喬鳶也趕緊過來：“早早，你先冷靜下來，有什麼問題我們慢慢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