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牧識一起離開住院部,孟喬鳶幾乎是逃一般地向前走。

    “孟喬鳶!”

    周黎川在後面喊她,在醫院的庭院中四處都是人,孟喬鳶被迫站住,回頭看他:“什麼事?”

    沈牧識走上前,叉着腰問:“我好歹把你從綁架現場救了回來,你一句謝謝都沒有就算了,反而變本加厲,以前只是躲着,現在乾脆看見我就跑。我是什麼流感病毒嗎?你這麼怕我?”

    孟喬鳶擡頭正視他:“我不是怕你,是不想和你說話。”

    “那你說說,爲什麼不想和我說話?”

    孟喬鳶看了一眼四周,確認沒什麼人後開口:“周黎川記憶障礙,不記得姜早,你開心嗎?”

    沈牧識愣了一下。

    最近幾天太忙,他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我沒那麼卑鄙。姜早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對,川哥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想這些。”

    孟喬鳶搖頭:“不。姜早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根本不認識姜早。”

    沈牧識愣了一下:“她天真靈動單純嬌弱,怎麼就不是我想象那個樣子的?”

    孟喬鳶看着他覺得眼暈:“所以說你根本不認識姜早,你喜歡的也不是姜早,而是你心中對她的印象。”

    沈牧識攤手:“我是理科,高考全科目語文分數最低,你說的這些閱讀理解我聽不懂。”

    孟喬鳶捏着手裏的果切:“你以爲,姜早知不知道你的心思?周黎川又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沈牧識瞬間定住,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向。

    孟喬鳶接着說:“不要以爲自己有幾分小聰明,就把別人都當做傻子。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大家只是不說破而已。離姜早遠一點,周黎川只是不記得,不是沒感情。”

    說完,孟喬鳶轉身就走,沒有給沈牧識留下任何一點蹤跡。任憑他在後面如何跳腳呼喊,她都不曾停下腳步。

    沈牧識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手足無措。

    他第一次被直白的剖開,大剌剌地擺在陽光下,讓他心中所有陰暗的角落無處遁形,遭遇現實的迎頭痛擊。

    “綠茶”也好,隱藏自己的喜好也好。這些都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用這些東西包裹成一個厚厚的殼,將自己護在其中。似乎這樣就能奪得片刻的安全。

    而孟喬鳶的一番話卻將他所有的僞裝撕開,指着他最柔軟的地方猛戳。

    這個女人是瘋了吧。

    一點都不可愛。

    ……

    周黎川出院的當天極其隆重,所有人都出現在了醫院,甚至高成功都特地請假從公司來到醫院。

    老闆失憶的事情在集團裏已經不是祕密,周黎川作爲他的直屬領導,他是必須要來一趟的。

    看見高成功,周黎川只是輕微點點頭。

    他的視力恢復得很快,完全能在正常的社交距離下看清對面的臉。

    高成功收到老闆遞過來的眼神,默默地低下了頭。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可是讓他留下,是要說什麼?

    醫院門口,豪車排了一整列,各種款式各種型號,儼然一個小型的豪車展覽。

    姜早拿着周黎川在醫院期間的各種檢查報告,低調地上了最後面的保姆車。

    車子剛要發動,杜斌突然從周黎川的車上下來,和姜早這輛車的司機換了位置。

    “兄弟你去主車,我跟你換一下。”

    司機有些不明所以:“我沒收到通知啊,這樣可以嗎?”

    哪一個司機開哪輛車都是固定的,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疑問。

    杜斌打開車門衝他說:“董事長安排的,你去吧。”

    司機驚喜地打開門下車,他竟然可以給董事長和周總開車,回去還要好好炫耀一番。

    杜斌坐在駕駛室上,車開得平穩。

    姜早反胃的症狀略微緩解,打起精神問杜斌:“是董事長安排你過來的?”

    杜斌嚥了口唾沫,慎重的回答:“是。董事長說您身體不好,讓我開的平穩一些。”

    姜早點了點頭:“謝謝。”

    她窩在保姆車的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常規尺寸的單人座椅將她襯托得纖細孱弱。

    姜小姐可是一直被周總嬌養的……如今憔悴成這幅模樣,周總……就不會心疼嗎?

    杜斌不忍再看,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回到亭山別墅,別墅中的工作人員早早站成了一排等候,周黎川出門不過半個月,再看這棟別墅已經恍如隔世。

    沈蕭楠和周淮帶着周黎川進去,周佳延杜斌緊隨其後,周黎川的幾名好友也在其列,姜早並不認識那些人,只看到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混血男人走在周佳延的另一側,似乎彼此相熟。

    姜早沒有進去別墅,在庭院的噴泉旁邊站定,看着裏面被凍在冰面上的一片樹葉。

    孟喬鳶從後面走來。

    她開着自己的車,找了最便捷的停車位方便隨時離開,可那個停車位距離別墅最遠,一路走來竟然沒跟上大部隊的步伐。

    “早早?心情不好?”

    姜早笑了一下,說:“我都沒見過周黎川的那麼多朋友,他也沒和我提過。”

    孟喬鳶盯着姜早的臉看了一會,那哪裏是笑容,分明比哭還難看。強撐罷了。

    “早早,我有個房子,硬裝弄完一直沒住,最近想買些傢俱家電放進去,我不懂這些你有空多陪我出去逛逛吧。你是畫家,你的審美一定不錯。”

    姜早被打岔,轉移了注意力:“好呀,你哪天有空,我一定陪你。”

    孟喬鳶拉起姜早的手,帶着她推開了別墅的大門,徑直向樓上走去。

    路過客廳,周黎川被一衆人圍在中間。

    臉上是難得的笑意,他自從清醒之後就沒有過這樣的笑容。

    姜早收回目光,跟着孟喬鳶上樓。

    在樓梯轉角處,聽到樓下似乎在討論自己。

    “哎?這個就是你金屋藏嬌的那個?也不給大家引薦一下?”

    礙於長輩還在場,除了這個沒有眼力見的,其餘的紛紛閉上了嘴瘋狂向他使眼色。

    他這才反應過來,也不看看什麼場合就開玩笑,若那是周家正經的未來少夫人,怎麼可能在醫院的時候不被引薦給大家認識。

    周黎川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顏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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