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可能會是平平無奇的角色?
沈蕭楠笑着岔開話題:“小川現在恢復健康了,等過陣子閒下來你們可記得常來玩,公司裏再忙也不能沒有娛樂,就當松泛松泛身骨。”
一羣男人瘋狂點頭稱是。
李一鳴的眼睛終於重新落在了周佳延的身上。
周佳延不住往樓上看去,孟喬鳶拉着姜早上樓幹嘛?都在樓下說話呢,他躲上去不見人,要自己如何幫她在大哥的朋友圈裏刷臉啊。
孟喬鳶也是,真沒眼力見。
杜斌站在沙發後面,將李鳴一的注視牢牢記在心裏。
低着頭,思慮萬千。
……
姜早和周佳延到畫室裏坐下。
孟喬鳶本想送姜早回臥室躺一會,走到門前,姜早卻拉着她來到畫室。
歪在畫室的沙發上,姜早腦子裏滿滿的都是周黎川剛剛的模樣,矜貴佈滿光環。在一羣富家子弟鶴立雞羣,氣場強大,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
這樣的周黎川,她從未見過。
原來,她認識的周黎川只是冰山一角。她或許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
孟喬鳶在畫室瀏覽一圈,指着蒙上防塵布的畫架問姜早:“這個我可以看看嗎?”
姜早坐起身子說:“可以,灰塵可能有些大,你小心些別嗆到。”
孟喬鳶小心翼翼地揭開畫布。
這幅畫並不大,四開的畫幅上是一副嬌豔欲滴的玫瑰和葡萄。
“哇,好有生命力。帶刺的玫瑰和嬌嫩的葡萄,極致危險,極致纏綿。可是……怎麼沒畫完?這邊的葡萄好像還沒深入,玫瑰的葉子也少了些細節。”
像孟喬鳶這樣的千金小姐必然是受過專業的藝術訓練,姜早並不驚訝她對於自己的畫的理解。
解釋道:“再高級的顏料也是化工合成的,我怕對孩子不好。發現自己懷孕了以後就再沒碰過。”
孟喬鳶驚訝地看了一眼姜早:“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想要這個孩子。”
姜早明白她的意思,一定是覺得自己最開始的猶豫是因爲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他。在知道有一個小生命孕育在我身體裏面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開始爲他的一切做打算。我的猶豫不是因爲不要他,而是在想如何保護他。”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應該的。那你這幅畫不打算繼續畫了?”
姜早搖頭:“先放着吧,我昨晚有點見紅,未來幾天要好好在家養胎了。”
孟喬鳶嚇了一跳:“你見紅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都不和我說一下?”
姜早安慰她:“昨天晚上正好是侯醫生值班,她檢查了一下說是情緒和疲勞的影響,有些先兆流產。讓我安心養胎,不要再多想了。”
孟喬鳶嘆了口氣,坐在了姜早旁邊:“早早,不然你去我那裏住幾天吧。”
姜早搖頭:“我還有事情沒做呢。”
孟喬鳶還想再說什麼,房間門卻在此時敲響,幫傭來喊二人下樓喫飯。
幫傭退下,不一會推來了分好的晚餐。
剛要出去,姜早叫住了她:“你叫一下惠姐,在二樓給我收拾一個房間。”
幫傭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小姐要和少爺分房?”
姜早因爲這一句話,臉色略微有些變化。
孟喬鳶急忙攔住了幫傭的疑問:“你先收拾吧,少問兩句。”
隨着關上的門,姜早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麼多天以來,她終於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
孟喬鳶抽出紙巾抱着姜早:“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喬鳶……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和周黎川之間相隔千里,我只是在他失明的時候聊以消遣的工具,對他而言,我究竟是什麼?”
孟喬鳶輕輕摩挲着姜早的後背:“早早,你有沒有覺得自己不太對?”
姜早抽噎着鼻子:“我一直都不對,我不知道怎麼了……我看見周黎川那個樣子,他不認我……”
“姜早,你孕期抑鬱症。你知道嗎?”
姜早愣了,也不哭了:“我?抑鬱症?”
孟喬鳶點頭:“失眠,食少,思維遲緩。姜早,孕激素是很可怕的東西,你被激素影響了。”
看見姜早眼圈通紅的樣子,孟喬鳶於心不忍:“我學姐之前提醒過我,讓我注意一下你的情緒。後來看了許多書,也問過醫院的其他教授們。基本上可以確診了。”
姜早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
孟喬鳶摸了摸姜早的頭:“所以不要再因爲周黎川的事情爲難自己了好嗎?我認識的姜早熱烈活潑得像個小太陽,她堅定地相信自己的愛人、也相信自己。你大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擔心後果,我幫你兜底。”
聽了孟喬鳶的話,姜早再次一撇嘴,憋不住又哭出來。
孟喬鳶在周家呆到了半夜,看着姜早搬進了二樓的臥室睡下才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迎面撞上了沈牧識,兩個人都沒說話。
回家的路上,孟喬鳶滿腦子都是沈牧識在姜早門口低頭思考的模樣。好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
不論是什麼決定,只要不影響到姜早的情緒就好。
沈牧識若是敢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可別怪她不留情面了。·
……
姜早其實沒有睡得很沉,淺眠兩個小時,實在躺不住了,從牀上起來,躡手躡腳地上樓。
坐在畫室裏,拿起畫筆,擠出顏料,一點點勾畫。
這幅畫……是畫給周黎川的。
刺玫瑰和葡萄……明知危險不可靠近,卻偏偏抵死糾纏。
雲泥之別,卻非要在一起。
她將骨血描畫在畫布上,濃豔無比,妖冶詭譎。
夜越來越深……
姜早飛快地作畫,將欠缺的部分詳細地勾勒出來。
最後,白色的顏料略微調色,在畫布上面畫上寥寥幾筆點出數顆晶瑩剔透的泡泡。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