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疑惑地看着眼前面色蒼白的少年問道。
“小孩子的記憶不真切,但總歸是有些印象的。”
沈確放下窗子,馬車透了透氣,明顯舒服了許多。
他拿起一本書,隨便的翻閱着,感覺過了許久,馬車停下了。
“大帥舟車勞頓,總算是回來了,皇上可一直等着您呢,祈王殿下……”
大內總管陶公公看着黑甲衛浩浩蕩蕩地進了宮門,趕緊迎了出來,看着馬上的霍北塵行了個大禮。說罷,瞄了一眼後面的馬車。
“收到皇上諭旨,不敢停歇,立刻帶着沈確進了宮。祈王在馬車上。
煩請公公引路。”
霍北塵下馬微微頷首,轉身走到後面接沈確,
“走吧,去見見你父皇。”
沈確在宮人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了。衣衫單薄地站在寒風裏擡眸看着霍北塵點點頭。
“狐裘呢?”
霍北塵疑惑地看着馬車裏面,接過張良遞過來的狐裘給沈確穿上。
“我想讓你幫我穿。”
沈確看着霍北塵給他打了個好看的結,臉上帶着笑意說。
“行~走吧小祖宗。”
霍北塵低着頭看着眼前小傢伙臉上的笑意,一時怔住,微微蹙眉壓低聲音說,
“不許笑。”
沈確彎着的嘴角凝固住了,抿着脣放下了嘴角。
“走吧。跟着我。”
霍北塵看着小傢伙微微低着頭的可憐模樣,心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定一般,話音未落,就看到沈確白皙的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襬,
“嗯?”
“牽着,可以嗎?”
沈確擡眸看着霍北塵,似乎是想要從他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但是更多的是想要做給其他人看的。
畢竟他如果想做其它的事情就必須努力活下去。
“好。”
霍北塵似乎看穿了沈確的小心思,感覺小傢伙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俯身把沈確直接抱了起來。
陶公公看着霍北塵的動作微微挑眉,心下了然。
大帥身高將近一丈(就是接近兩米,一米九左右。)懷裏抱着祈王,這兩個人,還挺養眼。
“霍帥。”
太子沈燁站在養居殿外朝走過來的霍北塵躬身行禮,看着他懷裏抱着的小娃娃笑着問,
“這就是王弟?”
“嗯,這兩年在山野中跟着孩子們也越發沒有規矩,太子還請寬恕一二。”
霍北塵把沈確放下來,看着沈確微微低着頭不說話得樣子,張口解釋着。
“無礙,既然回來了,規矩慢慢學便是了。大帥趕快進去吧。不要讓父皇等久了。”
太子擺擺手,低頭看着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傢伙笑了笑說道。
笑話,那可是瑞國公霍北塵,他的手除了上陣殺敵,什麼時候抱過孩子,這個小傢伙能讓霍北塵一路抱着過來,自己難道還看不明白什麼意思嗎?
沈確此時的視線卻停留在了另一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男子身上。
這應該就是那個野心勃勃被摁下來的越王,這個越王腦袋八成有點問題,都知道霍北塵要回來了還敢起事,活該手下讓玄甲衛教訓。
“那臣先帶着孩子進去,告辭。”
霍北塵給太子拱手回禮,餘光都沒有掃過地上跪着的越王一眼,拎着正四處亂看的沈確就進了大殿。
沈確歪着頭小聲跟在霍北塵身後問道。
霍北塵聽着小傢伙悄悄說話的聲音,低頭看着他四處打量得樣子,伸手把他的小腦袋擺正,讓他目視前方。
“皇上剛服了藥,大帥,皇上召您和祈王殿下進去呢。”
陶公公進去通報過,出來微微欠身對霍北塵和祈王說道。
“有勞公公。”
霍北塵低聲說着。
沈確擡頭看着霍北塵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眼底不知怎麼突然有一種解不開的悲傷。
“阿淵啊。”
皇帝年邁的聲音從龍牀上傳來。
“臣在。”
霍北塵跪在不遠處行禮,示意身邊的沈確也跪下來。
“這個孩子,就是祈兒吧?”
皇帝隔着紗幔,看着不遠處跪在霍北塵身邊一襲白衣的孩子,伸出手繼續說,
“來,過來讓父皇看看。父皇還從未……從未見過你呢。”
“去吧。”
霍北塵摸摸沈確的頭示意沈確過去。
“長得真像你娘啊,眼角這顆紅痣,你娘也有。朕的兒子們都大了,就還剩下一個你沒長大。
沒有想到,你真的在那蠻荒之地,等到了阿淵。父皇……父皇對你有愧啊。”
皇上強撐着起身,示意沈確坐在自己身邊,他看着這個長相俊美的孩子,手伸過去在即將碰到他的時候忽而停住了。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像把這一生後悔的鬱結之氣都吐出來了。
“父皇。”
沈確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年邁的老皇帝,他不曾接受過父親給予的憐愛,這個還在襁褓裏就被封王的孩子,只不過是爲了去做別國的質子罷了。
他對面前的人自然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只是他不自覺地握住了那停在半空中的手。
“你剛剛,說什麼?”
老皇帝沒有想到沈確會開口叫自己,還對自己說要給孩子適應的時間,這孩子柔柔弱弱的,聲音像蚊子一樣,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沈確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開口,大概是爲了那個死在和狼對峙的雪地裏的孩子吧。
終其一生,他都沒有等到父母的救贖。
他沉默了,微微低下頭不再說話。
“陶炎,你帶着祈兒去暖閣逛逛,挑些上好的錦緞和小孩子喜歡的西洋玩意兒去。”
老皇帝輕輕拍拍自己手裏這隻白皙的小手,哽咽地說着。
“去吧。”
霍北塵看着沈確被陶公公領着,小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點點頭示意他,
“我和你父皇說完話就去接你。”
“嗯。”
沈確用力地點頭,下意識又看向龍牀上年邁的老皇帝,躬身行禮,
“父皇,兒臣告退。”
霍北塵微微一愣看着離開的沈確,這個小傢伙……真會戳人心啊。
忽而,大殿靜下來了,只剩下霍北塵和老皇上的呼吸聲。
“阿淵,你喜歡這個孩子嗎?”
老皇帝拉開幔帳,招招手讓霍北塵過來,自己緩緩地躺了下來問道。
“這孩子甚是乖巧,這兩年相處,非常懂事。只是,不太愛說話。許是幼年坎坷而致。”
霍北塵如實說着,用手帕擦了擦皇帝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