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該入臺省,然後竭盡所能地施展才幹。
思緒至此,裴皎然輕笑,輕呵一聲。揚鞭抽於馬臀上,繼續奔向前方。
她縱繮飛馳還沒多久,李休璟就追了上來。一臉笑意地看着她。
“清嘉你的騎射之術和行伍之人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李休璟讚道。
“多謝刺史誇讚。”裴皎然放緩了馬速,莞爾,“不過刺史的騎射功夫應當是比我好的。畢竟我沒怎麼上過戰場,大多數都是以靶子練習,難免會有失了準頭的時候。”
並非她自謙,而是她仔細觀察過李休璟的騎射之術。無論是力道還是準頭,都在她之上。雖然比不了她先祖那手一箭雙鵰的的箭法,但是應該是有百步穿楊的能力。畢竟戰場上可都是會動的活靶子,射不準的話,可就只能等死了。
聞言李休璟咧嘴一笑,“等有機會我給你露了一手如何?”
“好啊。”
說話的功夫二人以至河渠附近。裴皎然目光從一衆人身上掠過,並未看見蘇戶曹的蹤跡。她微微皺眉,轉頭和李休璟對視一眼,旋即翻身下馬。
她沒看到蘇戶曹,只看到了崔縣丞。
小心繞過眼前的土堆,裴皎然喚道:“崔縣丞。”
正在指揮百姓幹活的崔縣丞聞言擡首,瞧見是裴皎然時,臉露喜悅。在衣上隨意擦了擦手,朝她拱手作揖。
“裴明府你怎麼了?”瞥見裴皎然身後還站在一縷緋色,崔縣丞淡淡道:“李刺史也來了啊。下官拜見李刺史。”
聽着崔縣丞極不情願地喚着李休璟,裴皎然彎了彎脣。
轉頭瞥了李休璟一眼,見他神色如常,裴皎然腹誹了一句,“看樣子他很討人厭。”
“今天正好閒下來,所以我就來看看。”裴皎然雙眸眯了眯,脣角翹起,“蘇戶曹呢?怎麼沒看見他。他今日沒來麼?”
“來了啊,剛纔還在這。”崔縣丞左右掃量一番,發現的確沒瞧見蘇戶曹的蹤跡。眸中閃過思慮。
伸手拍了拍崔縣丞肩膀,裴皎然語調平淡,“行了,許是他去別處巡視了。走,帶我和刺史去各處轉轉,說不定還能遇見。”
沒看到蘇戶曹,她自然不可能坐在此處乾等着。更何況她本來就是爲了來巡視挖渠進展如何,至於蘇戶曹跑去哪了她並不關心。
崔縣丞應諾,領着二人往水渠附近走。一路上不少百姓瞧見他們來了,紛紛朝二人拱手施禮問好。
“崔縣丞很多天沒回家了吧。”裴皎然端量着崔縣丞,語調溫柔,“今晚我在這裏值守,你回去洗澡。好好陪家裏喫個飯。”
話落時,崔縣丞步伐一滯忙躬身,“下官多謝明府。”說着崔縣丞以袖擦了擦眼角。
自打水渠動工以後,他已經十餘日沒有回去過。要洗澡也是隻能打水隨意地擦一擦,更別說喫上一頓好的。每次只能和僱來的百姓一起喫乾糧,喝涼水。
這會聽見裴皎然願意放他回去,自然是感動不已。不過他仍舊堅持要陪二人巡視完,也省得底下人不清楚,沒發讓主官瞭解情況。
崔縣丞將工事進展介紹的頗爲詳細不說,挖渠的每一筆開支也全部做了記錄。
瞥了眼額頭沁汗的崔縣丞,裴皎然莞爾,“崔縣丞也回去歇息吧。”
“謝裴明府。”
無盡田野上只剩下她與李休璟。
“刺史覺得崔縣丞怎麼樣?”裴皎然盤膝坐在溝邊問。
“以前喜歡偷奸耍滑,被你這麼一整頓,倒也還行。”李休璟垂首看她,疑怪道:“你莫不是想用他?以他的能力接任縣令沒問題,不過他靠得住麼?”
他知道她不會突然這麼問,必然是有原因的。
崔縣丞和李虔是同時來晉昌赴任的,也同樣一直沒有升遷。比起李虔的膽大妄爲,和高主簿的膽小怕事來說。這人還是有些本事的,除了偶爾偷奸耍滑話外,還是願意幹實事的。待裴皎然離任後朝廷調其他人來,未必會認真對待挖渠一事,而崔縣丞說不定願意認真對待。
“能不能靠住,我不知道。但是與其讓一個未參與挖渠的人接任,倒不如讓崔縣丞來。一來他熟悉工事的進展和支出如何,二來他在縣丞的位置上待太久,急需功績升遷。必會盡心盡力對待,否則一旦水渠有一點問題,她這個監察者,也難逃處罰。”裴皎然牽了牽嘴角。
她此前就有這想法,否則也不會再那日特意敲打崔縣丞了。
“待你離任後,我自會替你向朝廷舉薦他。”
“多謝刺史。”裴皎然擡眼睇向即將收盡餘暉的金烏,雙瞳中深意瀰漫,“刺史若是不想一輩子自當個正四品下的下州刺史,其實還是要早擇立場。”
“你上回也這麼對我說過。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李休璟問道。
聞言裴皎然踢了下腳邊石塊,“這不是誰的意思。這是我對刺史的忠告,我知道你不願意有立場。但是在權力場裏,沒有立場將意味着無法走下去。”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刺史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埋沒於此。”
她的手依舊寒涼,但李休璟卻忍不住握緊。這是她難得這麼主動一次。
李休璟嘴角噙笑,眸中是化不開的濃郁墨色,“那你希望我投入那邊呢?是他們麼?”
“不。這是刺史自己的選擇,我只能給你忠告。”似乎是察覺到什麼,裴皎然擡眼看向遠處白草,眸中聚起思量。
還未等她開口,雪亮箭矢已經飛掠而來。
身旁的李休璟瞬時拽過她的手,雙雙滾進土溝裏。
幸好渠裏都是黃沙,又有李休璟給她當墊子,裴皎然並未受傷。只是滾下來時,被沙迷了眼,一時半會還沒緩過勁。
“應該是他們。”裴皎然脣際勾起一抹冷笑。
“你知道是誰?”李休璟一手扶着裴皎然,一手握住橫刀,“我就說你怎麼會放崔縣丞走,原來是一早就知道有人要殺你。”
緩過勁的裴皎然,緩緩掀眸,壓低聲音,“我只知道長安傳信來,說賈公閭要殺我。但是並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動手,所以就想着引他們出來。”
聽得腳步聲漸進,李休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同裴皎然打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