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天色。算着鎮海節帥押送的糧船將抵達,裴皎然着人把此處收拾一下。自己則往東渭橋。

    等裴皎然趕到東渭橋的時候,陸徵和金吾衛已在此處候着。而不遠處揚起一片煙塵,順着煙塵望過去。

    只見李休璟正帶了百來人疾馳而來。二人目光相觸,他勒繮下馬,朝她走了過來。

    “借一步說話。”李休璟道。

    裴皎然頷首,二人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剛剛接到的消息。秦懷義派人攻打了奉天城,眼下陛下正在逃往梁州。”李休璟伸手握住裴皎然的手,觸到一絲寒涼。兀自解了身上的披風給她繫上,“你不如先留在這。”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風,裴皎然舒眉道:“我也沒打算回去。渭橋倉事關重大,我脫不開身。反正王家那邊已經被我說動了,我暫時沒有後顧之憂。”

    “你忽悠了王國老?”李休璟語調裏摻雜了笑意。

    聞問裴皎然一笑,“我那怎麼能叫忽悠他呢?我給他的條件很豐厚。”

    白了裴皎然一眸,一軍士前來稟報。

    “裴尚書,大將。糧船快到了,馮將軍請您二人過去。”

    爲了順利接到這批來自鎮海的糧船,李休璟幾乎每百步就設了崗哨。一看到鎮海節帥的旗幟,就立馬傳遞消息。

    站在人羣前,裴皎然望向灞水。槳板撥水聲傳入耳中,隨之而來的旗幟招展的糧船。糧船迎着春陽緩緩駛近東渭橋。

    看着站在糧船兩側,一臉嚴陣以待的弩手,裴皎然面上笑意更深。

    “這鎮海節帥還真是個聰明人。”裴皎然感慨道。

    “弩手隨船威懾,難怪他這一路都能太平。”李休璟似有所感,壓低聲音道:“我們得快下。我怕獨孤峻那邊接到消息來劫糧。”

    話音甫一落下,船隻已然靠岸。一青色襴袍、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疾步從甲板上下來,目光在四周打了轉。最後停在裴皎然身上。

    “裴尚書,在下是韓節帥麾下幕僚何士幹。”何士幹朝她一拱手,“奉節帥之命,從鎮海押送百艘糧船至長安。現已悉數抵達東渭橋,絲毫無損。還請裴尚書即刻派人清點核算。”

    裴皎然面上笑容和煦,喚了於倉監過來。讓他協同金吾衛和神策軍的司倉一塊清點核算這批糧食。

    到底還是有百艘糧船,是以裴、李二人都不敢掉以輕心。裴皎然繼續和何士幹交談這,李休璟也沒閒着吩咐神策軍警醒着,防止獨孤峻偷襲。

    畢竟眼下長安也缺糧,每鬥米居然已經漲到了五百錢。可偏偏這些糧還有不少握在長安一些世家手裏,以至於獨孤峻不得不去和他們周旋談判。按照他收到的消息,獨孤峻與他們到現在都沒談妥。

    李休璟瞥了眼正在和何士幹交談的裴皎然,餘光見陸徵湊了上去。冷哂一聲,大步走過去,伸臂攔住了他。

    “李將軍,你這是幹什麼?”陸徵皺眉,語氣不解。

    “嘉嘉一個人能行。我們這都忙得不可開交,你上去幹什麼?還不來幫忙。”說罷李休璟也不管陸徵如何,拽着他往賀諒那邊去。邊走邊道:“趕快把這些糧清點好,要不然叛軍來了可就麻煩了。”

    聽得身後的動靜,裴皎然偏首。見李休璟和陸徵勾肩搭背的離開,而另一方明顯是被迫的。她嘴角禁不住一彎。

    “不瞞裴尚書。這一路來,我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些糧被劫了。”何士幹一笑,“朝廷的難處,節帥都知道。他也盼着早日收復長安,路上所需的物資裝備和用具下至廁籌,都是節帥逐一親自記錄,無不周全詳備。他給每個擔夫都發了銀牌一塊,系在腰間。就是擔心路上出什麼意外。”

    移目睨了眼何士幹,裴皎然一聲笑開,“節帥對朝廷的忠心,天下共睹。收復京師,論功行賞的時候,自然不會少了韓節帥。”

    對於韓晃她並不算了解,只知道涇源兵變之後。韓晃是第一個帶頭站出來支持朝廷,並且開倉將錢糧軍備源源不斷地運往奉天。此前元彥衝押送的那兩批糧食物資,也是從韓晃所出。甚至還給魏帝去信,倘若奉天未能守住的話,魏帝可以渡江去尋他,他必將率軍拱衛天子,擁護朝廷重立江南。

    斂了思緒,裴皎然一嘆。若非韓晃真的說到做到,這行徑落在他人眼裏只怕成了,包藏了“挾天子以令天下諸侯”的野心。而韓晃的擔憂也由此而來,所以纔想藉着她的手,爲自己謀一條退路。

    二人正說着,急促的軍號聲傳來。

    裴皎然眉頭微皺,轉頭對何士幹道:“怕是獨孤峻帶叛軍來了,還請何司馬去渭橋倉暫避。”

    “那裴尚書多加小心。”何士幹一拱手,轉身往裴皎然所指的方向走。

    見何士幹離開,裴皎然轉頭奔向糧船的方向。

    這批糧從鎮海運抵長安,就宛若出了鍋的肥肉一個個都等着爭搶。好在韓晃以弩手護船,再加上漕運已通,自然減少了損失。可是到了長安更貪婪的食客,亦在等着它。

    一聽到提醒敵情的號角聲,李休璟即刻下達了部署。飛速地傳遞下去,衆神策軍士列陣迎敵。

    看着遠處揚起的煙塵,裴皎然粗略估算了下叛軍大致來了多少人。叛軍少說也有千餘人,而他們加起來只有百餘人。且他們有糧食拖累,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勝算實在不大。這個時候即使派人去營內調兵,萬一叛軍趁營壘空虛,趁機襲營,他們更是得不償失。

    正想着,李休璟已經發動了攻擊。而他派人傳了話給她。讓她趁着兩軍交戰的功夫,從後方繞進渭橋倉。

    知曉了李休璟的用意,裴皎然也不再清點糧食。命船伕不用再搬糧,即刻調轉船頭回撤。她則帶人把已經搬下來的糧食運進渭橋倉。

    一衆人貓着腰,在箭雨之下小心翼翼地往渭橋倉的方向挪。

    受傷是必然,但無一人發聲。在神策軍的掩護下,那批先搬下來的糧食,有驚無險地運進了渭橋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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