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佛和土斷雖然事情不一樣,但本質都是替帝國謀求財富。而佛教叛亂,在史書上也是有所記載。

    元魏延興三年沙門慧隱反,太和五年沙門法秀在平成舉事,參加者除官僚外,還有平民百姓。太和十四年時,有沙門司馬惠御自稱聖王,攻佔平原郡。而延昌三年,沙門劉僧紹自稱淨居國明法王。史載這些僧人作亂,都被元魏朝廷殘酷鎮壓。

    在延昌四年,僧人法慶作亂。然這場起義卻持續了兩年之久。法慶之亂和其他僧侶作亂的不同之處,在於其反對佛教,推崇自己的教義。之後法慶之亂被徵北大都督元遙平定。然這場叛亂,卻造就了拿佛教異端學說當棋子的局面。

    這一段歷史,載於魏書。而她家先祖留下的手札對這段有批註。所有宗教的底色都是一樣的,佛教教義廣博,然多數脫胎於玄學和儒教。因此其理義的不完善,容易讓人利用。成爲對方朝廷穩定的棋子。

    不過她現在倒是能理解太子。太子想要有作爲,就得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

    “先派些人多收集點證據,來坐實玄淨的罪名。”裴皎然接過李休璟夾來的喫食,小口咬着,“他自從桓錡被俘後,就一直在到處誦法。我們先派人去禪智寺傳個消息,看看其師傅是何反應。如果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那證明可以和他們好好談談。”

    這也是她昨晚思慮來的後果,與其行殘酷血腥的摧毀手段,倒不如讓世人認識到佛教對他們的剝削壓迫。之後要限佛,阻力也會小上許多。

    李休璟沒接話,他母親信奉沙門。因此他也陪母親去過長安的佛寺。只是他並不喜歡佛寺。對他來說什麼成佛成魔,都是虛妄。然以如今佛教的信衆人數,即便不如魏晉南北時的百萬衆,可一旦生事,依然不容小覷。

    如果一切都順利,那麼萬事好說。但要是張讓那邊挑唆佛教徒鬧事,在引發民變後,借題發揮,對裴皎然來說,算不上好事。

    既然如此,我再調些人過來。你也不能確定會是個什麼局面,人多安全點。”李休璟隨意吃了兩口,沉聲道:“我怕是沒辦法就留在揚州,賀諒你隨意差遣。”

    李休璟到底是身兼重任,如今上萬神策軍都歸他一人節制,很難讓人放心。新指派的觀軍容使雖然和劉中尉有幾分交情,但畢竟不是其本人。保不齊他和張讓關係更好。對於這樣不安分的因素,還是得在身邊提防着。

    擱了筷子,裴皎然莞爾,“你回去唄。我一個人又不是忙不過來。”

    聞言李休璟一笑,“好不容易纔見面,你居然捨得讓我走。我時刻惦念着你,你心裏又把我放何處?”說完他起身,湊近裴皎然。目光凝在她面上,“你今日還要出去麼?昨晚折騰到那麼晚,不得好好歇歇。”

    昨夜兩個人都沒好好歇息。

    久旱逢甘霖。他昨夜有意報復她前日的刻意算計,變着花樣向她癡纏索求。而她雖然任由他折騰,但眼中滿是不屑一顧。在一次次駭浪澆頂下,兩人都登上了雲端。

    “歇?我歇了,那麼多事誰來做?”裴皎然上下掃量李休璟一眼,“再說了,你知道的我昨夜挺享受。二郎功夫有所長進,也難怪會覺得累。你今日就在屋裏好好歇歇吧。”

    得了裴皎然怪異至極的一句誇讚,李休璟神色一僵。誇他能力強的同時,還不忘變着法貶低一下。旁人不知道的,還得以爲他能力不行,是靠祕物如此。

    不再理會李休璟,裴皎然起身往牀邊走。

    看着牀榻上的一片狼藉,將順路拿的薔薇露灑了上去。一瞬間房間就充斥着薔薇幽遠沁人的香氣。

    “我去河道上看看。你自便。”說罷裴皎然往門口走,見李休璟還站在原地,“我儘量早些時候回來。”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如今的夏陽雖然不像上月的時候,高陽焚瓦。不過從沈園出發來七里港,一路奔襲,還是免不了沁汗。

    裴皎然行到七里港的時候。河工們剛好乾的熱火朝天,挑土運土,一棒接一棒。

    巡河的都水監官員,瞧見裴皎然。小跑着過來,“裴相公。”

    “不必緊張。某隻是順路來看看。”裴皎然微微一笑,“進展如何?”

    “還算可以。那些軍士們也都很配合。”都水監官員招呼河堤上的工頭,去尋摸兩個茶盞來。

    那工頭應得快,回來也快。

    看着碗中的綠豆湯,裴皎然笑道:“賀監想的周到。這解暑甜湯準備的不錯。”

    “裴相公謬讚。這酷暑難耐,不準備些解暑甜湯,大傢伙哪有力氣幹活。”賀監微垂着首,語調恭敬。

    似乎是很滿意賀監的回答。裴皎然眼中笑意漸深。

    “走吧。你隨我到各處轉轉。”

    工事已經開始了幾日。她因着把心思放在玄淨身上,並未對河的事道過多關注。全權交由沈雲舟負責。

    距中午開飯還有一個多時辰,路旁的所搭的棚子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桌子和茶碗都擺放的妥帖,竈上的鍋往外冒着香氣,餅子也在一旁烙着。保證河工們能準時喫上飯。

    沈雲舟正帶着州司馬在此處巡視,撞上了裴皎然。

    裴皎然正在竈邊徘徊,持了勺攪動着鍋中的粥。拿起一旁的碗,往碗裏舀了半勺。喝了口粥,轉頭瞥見沈雲舟,囅然寒暄:“沈刺史要不要嚐嚐這粥,味道還不錯。”

    話落耳際,沈雲舟皺眉。他雖然不敢在河工的喫食上偷工減料,但所用的都是陳米。如此在小事上的花費,也能少些。他可捨不得在那些河工身上下血本。

    見自己刺史不說話,一旁的州司馬上前接了碗,“這粥是熬得久,味道自然好。前幾日連周娘子也誇讚過。”

    牽了下脣,裴皎然沒再說話。工事用度即便不在她手裏掐着,可有周蔓草盯着。這些人想撈油水,也得掂量掂量。

    裴皎然邀了沈雲舟一道在河堤上走走。瞭解一下工事的進程和耗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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