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袁公臺以武庫失竊爲由閉門,不允進出。我們這麼多人要進去的話,恐怕有些困難。以某看來,倒不如由某先入城,穩住袁公臺。探明虛實以後,屆時裴相公再入濠州也不遲。”韋皋道。

    裴皎然聞言擺首,“今既有朝廷詔令,袁公臺若仍舊閉門,便是抗旨。我先前已經遣人混入濠州打探淫祠的情況,如今因濠州閉城,幾日未有消息傳來,不免擔憂。至於安全麼,我此次出行共有兩百軍士隨行。不必勞煩節帥費心。”

    韋皋皺了皺眉,嘆道:“裴相公倒是很喜歡身先士卒。”

    沒理會韋皋話中的譏誚,裴皎然莞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你們覺得梓華神信衆不便對付,那我便親自去和它鬥一鬥。以我法,滅其身。”

    “好一個,以我法,滅其身。”韋皋眼中精光一閃,旋即咧嘴一笑,“這樣吧。我先率部替裴相公在濠州開路,以保公可順利進入濠州地界。”

    “那就有勞韋節帥。”說罷裴皎然起身拱手施禮。

    這回她沒在拒絕韋皋的好意。畢竟入了濠州,就得改走陸路。有韋皋去前頭掃清障礙,也能給她省不少麻煩。

    親自送了韋皋離開。回身時,見二樓艙口有一頎長身影正在看着她,見她視線過來,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微喟一聲,裴皎然亦轉頭離開。

    韋皋的到來,終於讓停滯多日的船隻繼續沿淮水如濠水。

    自從那日後,兩人再也沒見過面。就連有話,也是賀諒代爲轉達。李休璟忙碌於處理送來的軍務上,獨闢出一間房,緊鑼密鼓地安排班師的事宜。通常在晚飯結束後,就召集賀諒以及其他心腹商議關於這次班師回去後,軍賞的問題。雖然軍賞此前已經安排好,但這個時候依舊被拉出來討論,難免叫人覺得奇怪。在賀諒提了幾回後,李休璟乾脆自己每日率領神策衆軍士排演。

    雖然偶爾也會在甲板上遇見裴皎然,但二人只是互相點頭,也不多說一句,彷彿二人從來沒有交集一般。就這樣過了三日,船終於行到了濠州地界,渡口上旌旗招展。船艙內裴皎然已經換上深紫襴袍,端詳着鏡中的自己,把手中的眉筆又放回了妝奩中。草草地收拾好行李,步出船艙。

    得知船即將靠岸的消息時,李休璟正在用膳。此時他已經確定,裴皎然和韋皋談妥了,而她這回又不沒把他放在計劃內。手中碗捧起又擱下,最終重重擱下碗,踱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秋陽之下,裴皎然一身深紫襴袍格外耀陽。似有所感,她轉頭往他站的方向看了眼。

    生怕被裴皎然瞧見,李休璟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等他再度上前時,裴皎然已然翻身上馬,隨着韋皋一衆絕塵而去。

    “大將再不去送,人就走遠了。”賀諒的聲音傳入耳中。

    “陛下令我班師,我焉能拒命?”李休璟斜眄眼賀諒,叮囑道:“我先回去。你替我好好護着她,確保她能平安回長安。”

    “大將放心,末將自當竭力護裴相公周全。”

    下了船,走的便是官道。前有淮南兵開道,後有揚州兵和神策軍充作扈從。一行人所過處,塵土飛揚。

    當夜,裴皎然一行人棲在鍾離,於翌日出發抵達濠州。此時袁公臺已經率衆在城門口等候多時。

    關於如何接應江淮鹽鐵轉運使、中書侍郎鹵簿的事,也是袁公臺和麾下各僚屬商量許久才做的安排。此間韋皋亦有書信來提點,原本依舊打算閉門的袁公臺,在僚佐的勸阻下,終是將城門打開迎候車駕。

    心知袁公臺會突然改變態度,多半和其多日搜查無果,擔心自己遷怒和他有關。索性先遣使至濠州安慰袁公臺,讓其不必擔憂。畢竟自己今後還要在濠州行事,若不暫且將人此人穩住,恐有麻煩。

    州廨內袁公臺聽聞此事,大爲感激。對左右僚佐,不吝言詞地誇讚裴皎然。

    鹵簿順利地抵達了濠州城下。

    看着城門口的袁公臺,裴皎然下馬快步行至袁公檯面前。伸手攔下了欲行禮的袁公臺,微笑道:“袁使君,不必如此客氣。武庫失竊,當機立斷地閉城防逆賊逃脫,此等應變機敏實在叫某佩服。”

    溫和的聲線落入耳中,讓袁公臺神色一僵。尚在馬上的韋皋將其神色盡收眼底,同情似得搖搖頭。

    袁公臺嘆了口氣道:“裴相公謬讚。武庫失竊,罪在下官一人。若再不能及時佈防,豈不是要釀成大禍。裴相公莫要再擡舉下官。”

    聽見對方直接換了謙稱,裴皎然脣梢微揚,“能力挽狂瀾,也是上佳。要換做其餘人,只怕還沒袁使君這般應變機敏。不過追查這麼多日,失竊的勁弩箭矢是否有下落?”

    “這......”袁公臺怔愣地看着裴皎然。

    “無妨,此地人多。你我入州廨,再談也不遲。”裴皎然微笑道。

    聞得此言,袁公臺鬆了口氣。讓衆人一一上來給裴皎然見禮。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濠州城。

    一路上,裴皎然與袁公臺相談甚歡。絲毫不提廢除淫祠的政令,在濠州屢次受阻的事。

    她這麼一弄,反倒讓袁公臺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態度,以至於在州廨前下馬時,險些一頭栽下馬。幸得身旁的僚佐扶住了他,才免了在兩人面前鬧笑話的事。

    “袁使君可是身體不適?”裴皎然回頭望向袁公臺,關切道。

    聞問袁公臺忙搖頭,“無妨。還是公事要緊。裴相公請隨某入府。”

    “我觀袁使君面有疲色,還是不要勉強接待我與裴相公。”韋皋道。

    “一路舟車勞頓,今日的宴就免了吧。”裴皎然偏首微笑看向袁公臺,“明早我會親至州廨。希望袁使君能告知我和韋節帥,武庫失竊一案究竟查的如何。我們也好從旁襄助你一二。”

    見裴皎然臨時改變主意,袁公臺思量一會,只能親自送二人去驛館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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