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格格的產期還有五個月呢,備下的奶嬤嬤倒是不着急的。
四爺一直在外間坐着,等到楊氏煎好藥,又看着王氏親自把藥給大格格喂下。
四爺又坐了一會兒,確認大格格喝了藥之後確實不再啼哭也安睡之後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李沈嬌坐在四爺旁邊,聽得很清楚。
李沈嬌這個時候忽然想,若是遇喜了,生下一位格格也是極好的,似乎比生下一位阿哥還好。
四爺又偏頭看了李沈嬌一眼。
李沈嬌很快意會,她抿抿脣起身:“我去外頭再問問太醫有沒有什麼要緊的事。”
四爺“嗯”了聲,這個時候神色還算得上是溫和。
等到李沈嬌退出了內室,四爺的面色便在倏忽之間陰沉了下來。
“宋氏——”
李沈嬌踏出室內時只聽見了這一聲雷霆一般的怒喝。
李沈嬌沒忍住抖了抖肩,她還是頭一回見識四爺發怒的情狀。
她站在廊下,吩咐着小路子:“去膳房把晚膳熱簡單些,再叫膳房做一碗四爺愛喫的雞絲麪送到新綠堂去。”
小路子很快應聲去了。
李沈嬌在廊下侍立着,瞥見小窗下的囊螢,這會兒倒是忽然生了趣:“等到夏日裏,叫小路子捉一些來。”
李沈嬌是最會給自己找事兒做的人,等待的時間裏,李沈嬌接過秋壺拿着的團扇,不時驅趕着飛到跟前的蚊蠅。
等四爺從裏頭出來時,李沈嬌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爺怎麼纔出來?”
不過李沈嬌抱怨了一句又說起別的:“奴才叫膳房做了雞絲麪,這會兒回到新綠堂說不定正好能喫上熱乎的。”
李沈嬌望着四爺,眼睛裏的亮光勝過窗下的囊螢聚起的亮光。
那雙眼睛裏訴說着主人此刻的情緒。
“我們快回去吧。”
四爺莫名看懂了李沈嬌眼中的情緒,他心中的鬱氣忽然一掃而空,他再次朝李沈嬌伸出手。
李沈嬌愣了愣。
她很清楚四爺並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先前在新綠堂的堂內四爺朝她伸出手的時候她就驚詫了一回。
那個時候因爲還有下人在,李沈嬌搭着四爺的手站起身之後在出院門時便很快鬆開了四爺。
現在四爺又朝她伸出了手,李沈嬌頭一回明明晃晃地感受到四爺對她的寵愛。
李沈嬌怔愣了片刻,還是把柔弱無骨的手搭進四爺的手掌中。
至於宋氏——
李沈嬌這會兒可不得空去想她。
新綠堂裏膳房已經把熱好的晚膳和雞絲麪給送來了。
李沈嬌不愛喫雞絲麪,只吃了熱過一遍的晚膳。
等夜深奴才們熄滅燭火退下時,李沈嬌在牀榻間感覺四爺把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李沈嬌聽見四爺的聲音。
“是爺沒讓人看好大格格。”
李沈嬌心頭震動了一下,沒想到四爺會說這樣的話。
四爺只說了這一句,並未多言,他似乎也並沒有想要得到李沈嬌的迴應。
良久以後,在李沈嬌快要睡着的時候,忽然聽見四爺沉悶的聲音。
李沈嬌半夢半醒,下意識地拍了拍四爺的背以作安撫,她拍了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四爺低頭,李沈嬌早已睡得安然。
——
次日一早李沈嬌睡醒時牀榻側早已不見四爺的身影。
李沈嬌問了句:“不是端午了嗎?按說今兒個不是應該休沐嗎?”
秋壺笑着搖頭:“格格睡迷糊了,明兒個纔是端午呢。膳房那邊今早還叫人來問格格有沒有想喫的糉子口味。”
哦,今兒個才五月初四啊。
因爲阿瑪是漢人,李沈嬌對於端午還是挺講究的。
“艾草和菖蒲酒都備好了嗎?去歲入府時沒能泡一回藥浴,今年可以便不能落下了。”
“至於糉子,棗泥、松慄和胡桃,我嚐嚐這三個味道就成。再問問膳房有沒有會做五色水團的師傅。”
喫五色水團算是長此以往的在端午的一些習慣。
五色水團是一種用糯米制成的糰子,在製作過程中加入不同果蔬的顏色做出各種花形和獸形。
小路子去點午膳的時候便說了李沈嬌明兒個端午想用的喫食,可巧膳房有兩位師傅都會做五色水團。
李沈嬌聽了倒是挺高興的。
用過午膳之後李沈嬌在廊下坐着搖椅休息,忽然聽見傳話說四爺來了。
李沈嬌站起身時四爺已經走到跟前,她“啊”了一聲起身行禮。
“爺用過午膳了嗎?”李沈嬌注意到四爺的臉色不太對。
但看起來又不像是不高興,倒似乎是有些愁緒。
這倒是稀奇了。
四爺往裏間走:“爺用過了,你用過了嗎?”
李沈嬌回頭示意兩個丫頭上茶,同時回話:“才用過呢。”
四爺大馬金刀地到小榻前坐下:“爺今個兒在內務府遇上太子爺,太子爺明兒個要來莊子上用晚膳。”
李沈嬌“啊”了一聲,這會兒腦袋還有些發懵:“爺支會許嬤嬤了嗎?這會兒很該讓許嬤嬤提前準備着了。”
四爺意味深長地看向李沈嬌:“爺屬意讓你和許嬤嬤一起安排明兒個的晚膳。”
李沈嬌:人在家中坐,事兒從天上來?
李沈嬌抿脣淺笑着裝傻:“奴才哪裏會這些,沒得給四爺丟臉。許嬤嬤常辦府裏的小宴,哪裏還需要奴才。”
四爺這次卻不給李沈嬌反駁拒絕的機會:“這事我已經支會許嬤嬤了,晚些時候許嬤嬤會來尋求你的意見。”
李沈嬌這會兒便無奈搖頭,她是真不願意管事兒。
只是從四爺不容拒絕的態度裏也猜想四爺大概是有什麼想法,不過李沈嬌這會兒是真琢磨不出來。
索性只是一頓晚膳,研究喫的李沈嬌勉強能算得上是在行。
“四爺您既然甩了攤子給奴才,那好歹也要告訴奴才一些忌諱,不然到時候可真要給四爺丟臉了。”
四爺便說了些宮裏衆人都知道的太子爺的忌諱,和他自己知道的。
李沈嬌心裏便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