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註定是無眠的。社員們太興奮了,都叫嚷着趕快殺豬分肉。

    大隊長也被這氣氛感染了,想着距離天亮也不遠了。

    就是讓大夥回去睡覺,也未必能睡得着,不如直接殺豬,等到天亮的時候,也能分肉了。

    大隊長破天荒地把大隊部的庭院燈打開,擺上桌案,殺豬匠也不用回家做準備了,

    殺豬刀帶在身上,朝着野豬的脖子就是一刀,

    雖然野豬已經死了有一會兒,還好血還沒完全凝固,還是能放出一部分的。

    生產隊裏啥時候有過一次殺11頭豬的經歷呀, 就是放血的盆子都不大夠用了,

    附近的一些社員回家,把家裏的大洗衣盆給拿了來,刷洗乾淨後,用來裝豬血。

    婦女們,把大食堂裏的大鍋燒起來,一大鍋一大鍋的熱水燒好,滾燙的熱水澆在豬身上,再用刮刀,把豬毛連根刮掉。

    看着就很解壓。

    連大帶小這11頭豬,去掉內臟後,剩下的淨肉,也夠整個生產隊人均分上2-3斤的分量,

    至於剩下的豬頭豬腳跟豬骨這些,是不分的。

    清理乾淨,食堂的大鍋齊開動,用來做大燴菜。

    東家一半顆白菜,西家幾個土豆,張家一把粉條,王家一把菜乾的。

    至於主食,自備。

    天亮的時候,不僅豬殺完了,大燴菜做好了。

    生產隊的大喇叭再次響起,

    “社員同志們,社員同志們,今天大食堂做殺豬菜 ,各家準備自家的乾糧帶着,拿着大碗到食堂打菜了。

    拿着大碗到食堂打菜了。

    抓緊抓緊,喫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抓緊了過時不候。”

    這可真是太好了,各家各戶的,哪裏還有心情去做什麼乾糧呀,抄着大盆就出門了。

    林微微跟肖陽青兩人則是因爲太累,所以後半夜就沒過去生產隊參與殺豬的活動。

    睡得迷糊間就聽到大喇叭裏在喊分殺豬菜,很快兩個人就起來了。

    上輩子喫的殺豬菜還是在東北餐廳裏喫過的。

    一大鍋裏面放上,豬肉,酸菜。血腸,排骨,大骨頭那些。

    一鍋出來味道還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這村裏地道的殺豬菜是個啥味道。

    林微微把家裏兩個帶蓋的搪瓷小盆給拿了出來。

    肖陽青過來敲林微微的門,手才敲了第一下,房門就被從裏往外打開了。

    “媳婦,睡着了嗎?”肖陽青見林微微出來問道。

    林微微點點頭,“睡了,睡得正香呢,就被大喇叭吵醒了。

    喏,你看我拿的這兩個小盆能裝菜的吧,咱倆一家一個。”

    肖陽青點點頭,手不自覺地摸上林微微的頭髮,“還是我媳婦想的周到。”

    林微微拍打掉肖陽青作亂的大手,把手裏的搪瓷盆塞進肖陽青的手裏,

    “以後少碰我的頭髮,你不知道這半長不短的頭髮多容易亂嗎?這可是我才洗好吹乾的頭髮。”

    笑鬧着,二人直奔大隊部。才走到一半,大喇叭裏又開始喊話了。

    “我說你們,都把家裏的大盆給我送回去。換成大碗過來。順便帶上筷子。

    這殺豬菜就是爲了讓咱們全體社員改善伙食的,

    我看那有些個老孃們兒,就是不要臉,還拿老一套的做派對待兒媳婦跟女娃子。

    咋地,想把菜一起打回去,叫你們家的男人喫獨食是吧?

    那媳婦、孫女啥的都不是人唄?

    婦女能頂半邊天,老王婆子,誰拿大盆來打菜,也只給一個人分量。

    咱們這殺豬菜就是要確保每個人都能喫到。

    聽見了嗎,老王婆子。”

    似乎是大隊長聽到了回答,繼續道,

    “那個家裏有奶娃子的,吃不了肉的,那一份菜就歸奶娃子的娘喫。

    誰都不準搶。

    我這個大隊長今天就不要臉一回,干涉一下你們的家庭內部問題。

    咱們生產隊的日子,現在已經是十里八鄉過得最好的了,

    今年評個先進應該不成問題,所以你們都別給我打錯了主意。

    一旦傳出誰家對媳婦跟女娃子不好的話來,那家就要負責挑大糞的活兒。

    到時候可別怪我這個當大隊長的冷酷無情……”

    聽到大隊長在大喇叭里拉拉雜雜地說了不少話,想必是看到了一些他不願意看到的事兒。

    即便東北這邊不重男輕女,可是哪裏都會有那麼幾家異類,這也不足爲奇。

    大隊長在喇叭裏講話,老孃們兒,老爺們兒在底下說小話。

    一邊說,那眼睛還不自學地朝着老李家跟郭瘸子家人身上瞄去。

    老李婆子瞧見大夥那指指點點的眼神兒,頓時不幹了。

    “我說你們都是啥意思?

    咋地,別整得好像我虐待兒媳婦似的。

    你們自家啥樣還沒點逼數嗎?

    但凡你們能對自家娃子好點兒,也不至於頭幾年家裏扔了那些個孩子。

    我老婆子就算是再壞,我家閨女小子一個沒扔,都活蹦亂跳的。

    老婆子我就是嘴損點兒,可我不幹那缺德事兒。

    烏鴉站在豬身上,只知道別人黑。

    殊不知自家已經黑透腔了,心肝脾肺腎黑出了水。”

    好嗎,老李婆子,絕對是槓精中的槓頭,

    一席話下來,沒人再看她了,也都閉嘴了。

    細品好像那話真沒毛病。

    確實,頭幾年鬧災,哪家沒扔幾個孩子的都少,都說老李婆子壞,可人家大人小孩一個沒糟踐。

    這說明啥,說明一個是人家能整來喫的,二是沒短了家裏人喫喝,至少命是保住了。

    那些個吹乎自家多良善的,好像家裏別說是死幾個孩子了,老人媳婦餓死的也不少。

    細琢磨,挺嚇人。

    只因老李婆子的一頓嘴炮輸出,

    向來村裏傳了美名的那幾家良善人家,後面不管是與社員們之間的交往,還是兒女嫁娶,都挺困難的。

    塘壩村生產隊的社員們學會分析了。

    分析的結果就是這幾家面甜心苦。證據?瞅瞅她家的兒媳婦都瘦成啥樣兒了。

    果真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下子就發現了事情的本質。

    今天的殺豬菜因爲材料豐盛,可把全村老少們給香迷糊了。

    知青點的知青們,一個個的也是興高采烈地排隊打菜。

    唯獨那幾個之前打算在林微微家附近蓋房的男知青,現在手還哆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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