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桂木的死如陰霾一般蓋在頭頂。兩人幾天下來都沒有笑過。
每當墨北好不容易睡着,桂木的身影就會出現,攔住瘋狂的長正還有村民,最後一遍遍地慘死在墨北眼前。所以,只要「傾奇者」看到墨北睡以後身體不停地顫抖,哭泣,甚至想要抓住什麼東西時,他就知道墨北又做噩夢了。
這個時候,「傾奇者」會和墨北躺在一起,側身抱住他,輕輕地摸摸他的頭。「傾奇者」知道,墨北他爲了救出自己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
可是,墨北他一直在深深的自責。他在自責自己的弱小,在自責爲何要在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桂木被斬殺的那一幕刺激到了他的靈魂,即使他的真實年齡臨近成年,那也經不起此般折騰。他原本認爲,新世界的人們會淳樸善良,事實給了他當頭一棒。人性,當真是如此卑劣嗎……
「傾奇者」更加自責。是什麼造成了現在的一切?他的天真、純潔、善良…是他一直追求的那顆柔軟的「心」傷害了自己和身邊的人,是嗎?
他想起了對孩童隱瞞的事實:他曾請求「埃舍爾」打開那個在爐心中保護他的裝置。當他看見裝置內的物品時,第一次感受到了名爲「憤怒」的情緒——裏面是一顆枯萎的、骯髒的心臟。他的家人,丹羽,竟是用這種方式羞辱他,丹羽明明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
桂木被斬的畫面也不斷在傾奇者的腦中重演。那一柄斬殺他的刀,前不久被還拿在手裏指拭,讚揚它的精妙。「傾奇者」甚至在慶典上,爲了這把刀跳了一支“慶功舞”。現在想起來,還真是諷刺。
如今他怨恨神明,憎惡人類,他需要一顆“心”來彌補自己的缺陷。那麼,最合適的選擇,就是當初那顆本應屬於他的神之心。
“神之心……”
墨北見傾奇者一直在苦想着什麼,乾脆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孩童的身軀可以讓他不需顧忌與他人接觸。
感受到溫暖,「傾奇者」轉身抱住。至少,他的身邊還有一顆純潔而又誠摯的“心”,不是嗎。
“墨北感覺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哦,「傾奇者」的傷不要緊吧。”
“我沒事。”「傾奇者」笑着,露出輕鬆的表情,“墨北轉過去,我先幫你看看傷口。”
墨北轉身。藥物是「傾奇者」冒着風險取來的,當初還差點被巡查的村民發現。
「傾奇者」蹲下身,熟練地拆下紗布檢查傷口並上好藥。說起來,他對墨北也存有深深地愧疚。
似乎是察覺到「傾奇者」的不對勁,墨北趕緊安慰起來:
“沒關係的,我一點都不疼。”
“我的身體可好啦,這點小傷很快就好。”
“只要能救「傾奇者」,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傾奇者」明顯愣了一下。
“爲什麼?”
“因爲——我們是「家人」”墨北迴答得毫不猶豫,“是「傾奇者」說的,墨北一直都記得。所以,我用這點小傷來救出我的「家人」,不是一筆很划算的交易嗎。”
明明是當初隨口一說的話,卻有人記在了心裏。
“……那我們約定好了,要做一輩子的家人”「傾奇者」向墨北伸出手。墨北也伸出他的手,與「傾奇者」拉鉤。
“說好了,一輩子的家人!”
風波終是平靜下來,兩人又回到了原來的小屋。
屋子內的東西凌亂,但凡有一點價值的物品都被搜刮走。
“沒關係,”墨北收拾起屋子來,“就這樣重新開始吧。”
又是一個有星星的夜晚,「傾奇者」和墨北坐在草地上看星星。一顆流星劃過,留下長長的拖尾。
墨北向流星祈願。
“知道嗎,向流星祈願的話,願望是有機率實現的。”
「傾奇者」看着星空,眨巴眨巴眼。“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墨北真的這麼相信流星嗎。”
“倒也不是說非要實現,只是追求一個寄託罷了。”
“這樣啊”「傾奇者」也學着墨北的樣子向流星祈願,
“「傾奇者」也有 願望嗎?
“當然,我生來就容易產生願望。”
墨北猶豫了一會。
“是…想要一顆「心」嗎?”
「傾奇者」不語。
“「傾奇者」的小動作我都看到了。”墨北顯得有些得意
“那墨北的願望呢?”
“我啊,首先肯定是想和「傾奇者」像家人那樣一直生活。其次呢,我想改變大家。”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我們的悲劇再上演——人與人之間,不應該只有自私與排擠。”
墨北總是這樣,即使自己遍體鱗傷,也會先想着安慰別人。只是這等純淨的靈魂,也是最易被污染的。
“那就好好地守護他”「傾奇者」暗暗下定了決心。
“「傾奇者」,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你的「心」呢?”
“嗯?墨北不是剛剛纔說想和我一起生活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也想讓你擁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心。我不能爲了滿足自己的願望而把你禁錮在身邊。既然有願望,就應該去實現它——這纔是「家人」”
“那,就等你的傷好吧。”
“嗯嗯”
不得不提及的是,墨北傷口癒合的速度快得驚人。就連他也不禁疑惑,雖然是小孩子的身軀,但是傷口癒合的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
沒過多久,墨北背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只是,印記一直無法消去。暗色的疤痕橫在墨北的背上,透過它似乎能看到曾經的傷口是多麼嚴重。
墨北操縱着水元素,比先前更加靈活與自然。這也就意味着,「傾奇者」該去找「心」了。
告別的那一天,陽光明媚,天朗氣清。
墨北拿出一個小盒子給「傾奇者」。打開,裏面是一條手繩,上面點綴着一小朵藍色的木製勿忘我。這是墨北在慶典那天親手編織的。興許是墨北把它收藏得很好,這個小盒子並沒有被搜刮走。
「傾奇者」把它戴在手上。嗯,大小剛剛好。
“「傾奇者」可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找到「心」以後一定要回來告訴我”
“我會在這裏等你,等你回我們的‘家’。”
“到你回來的那天,這裏一定會比現在更美好。”
「傾奇者」取下自己的那支長笛,交給墨北。
“我會遵守我們的約定。待我再次回家,我會用我尋得的「心」來見證你說的美好。”
兩人相擁,卻沒有哭泣。
“我該走了”
“好的,路上小心”
“我不在你身邊的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傾奇者」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地平線。
墨北抱着那支長笛,還是忍不住落淚。
我們都在爲各自的美好而奮鬥,離別後定會有更好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