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詹然那雙厚厚的嘴脣,現在正凍得發白。那一頭蓬亂的頭髮在很風中胡亂飛舞着。腳步甚至有些踉蹌,有好幾次都摔倒後,重新站起來的。
眼看何詹然從馬車旁經過,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溫心乾咳一聲:“上馬車吧!”
何詹然麻木的眼神瞬間亮了,擡頭看着溫心的眼神充滿感激。溫心看着早已凍得走路都有些木然的何詹然,氣哼哼道:“上我這輛馬車吧。我這輛馬車有炭盆,更暖和。”
當然也更好監視這暗衛,看看這暗衛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紫鳶很是識趣的下了馬車,幫助何詹然把人拖了進來。暗衛就這麼奄奄一息的躺進了馬車,何詹然害怕溫心自己把人殺了,也跟上了馬車。紫鳶就只能悲催的坐在馬車外了。
溫心看了一眼何詹然,好心的給過他水囊。何詹然接過水囊,擰開蓋子,第一時間餵給了暗衛。這讓溫心本來就差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看着溫心已經黑下去的臉色,何詹然趕忙找藉口補救:“夫人,他剛沒有殺我,我得報恩不是。他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兩說。你別生氣了!”
溫暴怒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了!”
說着還不解氣,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一巴掌拍在何詹然的腦袋上。行動牽扯到了受傷的手臂,手臂更疼了!
何詹然識趣的低下頭,連眼睛都不敢擡。溫心也懶得搭理何詹然,吩咐紫鳶繼續趕路。
馬車慢悠悠的行走在官道上,時間變得充裕,溫心這纔有心思好好打量躺在地上口中吐血的暗衛。
這暗衛一身黑衣,面上還蒙着黑布。直到現在,連面容還沒有瞧見。溫心忍不住看了何詹然一眼,這二貨把人都救了,長什麼樣子都不看看?
何詹然委屈啊!他一路拖着暗衛追溫心,哪裏有功夫停下來查看暗衛長相如何?
溫心伸手把暗衛面上的黑布扯下,看到男子的面容,溫心愣住了。相貌倒是普通,但是長得和何詹然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張厚厚的香腸嘴。
這是何詹然的爹?古人自古結婚早,是何詹然的爹倒是不奇怪。
何詹然看到暗衛的長相,也是一臉的詫異,怎麼看起來和自己那麼像呢?
暗衛這個時候正在昏迷中,看來是無法解惑了。溫心抓起暗衛的手,想通過讀心術瞭解暗衛的想法。
這暗衛果然和何詹然有關係,是何詹然的哥哥。兩個孤兒自小分開,哥哥被選進了護龍營。護龍營是專門護衛皇帝的一支神祕力量。
何詹然對暗衛更好了,溫心真的不好再說什麼。直接閉上眼睛無視了。
何詹然中途出去尋了幾次藥材,自己嚼碎餵給了暗衛。他知道,溫心能同意收留暗衛就已經不錯了!貼藥材,那是不可能的。
時間過去了三天,離荒地已經近了。溫心更不擔心了,一個受傷的暗衛,怎麼也打不過齊天。有齊天坐鎮,真是安心不少。
醒來吧!醒來說上幾句話再死不遲!把重要信息說一下啊!
清晨,溫心正閉着眼睛睡覺。暗衛突然咳嗽一聲。溫心瞬間驚醒,手中拿出匕首一臉警惕的盯着暗衛。
何詹然也醒了,抱着暗衛腦袋正椅靠在馬車的車壁。何詹然一臉的驚喜,拿起帕子爲暗衛擦着臉頰。
血緣的關係真是奇妙啊!身處敵對的陣營都能相互關懷。到底說是好,還真是悲哀呢!
何詹然取過一旁的水囊,給暗衛餵了一些熱水。暗衛睜開黯淡無神的雙眼,蒼白、木然的臉上有着一絲笑意:“臨死前,能見到你真好!”
溫心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腦海中出現一幅畫面:一個六七歲大的孩童抱着一個小嬰兒,坐在雪地裏。滿頭的飛雪掩蓋了一旁男女的屍體。嬰兒的哭聲吵的男孩不知所措,就這麼無助的把手指伸進嬰兒的口中。嬰兒有了慰藉,哭鬧聲都停止了。
古代真的很苦,尤其是平民百姓。真的是命如草芥!
何詹然的眼淚不要錢的流着,鼻涕都流到暗衛的臉上。溫心看的嘴角直抽抽,也就是親哥,纔不嫌棄何詹然的邋遢吧?
暗衛指了指自己的上衣:“這裏是一把鑰匙,去京城南的第三家鐵鋪,裏面有我的全部家當。”
暗衛說話的聲調都低了幾分,眼睛都是強撐着睜開的。何詹然哭得更加悲痛,甚至都嚎出了聲音。
溫心打斷了何詹然的哭嚎:“別嚎了,再給人嚎過去了。”
何詹然憋着眼淚不敢發出聲音,最後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溫心看着暗衛,語速很快的問:“太子死了?”
暗衛的嘴脣動了動,聲音很是微弱:“太子出了禹州城路上就死了。皇帝爲了掩蓋皇位的安穩,故意隱瞞了真相。我是皇帝身邊甲字輩的護龍營暗衛,甲十,甲字輩在我那一界,只有我一個人。”
一連說了這麼多的話,暗衛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眼睛直接閉上了,嘴脣再怎麼哆嗦,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何詹然傷心的嗚咽聲充斥着整個車廂:“我不想要你的錢財,我還想喫你給我買的燒雞。你要活下去,給我買燒雞。”
溫心有些沉默,她知道甲十這些年都遭遇過什麼,莫名的有些同情甲十。
甲十這時候已經昏死過去了,現在是生是死很是難料。甲十竟然沒有告訴自己和何詹然的關係,應該是不想何詹然親眼看着自己的親哥哥即將死亡吧?
甲十心中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能在臨死的時候遇到自己的親弟弟,已經是開懷了。
溫心的心情很不平靜,被甲十最後的一句話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