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不是個閒的住的，趁着有空，又去了山上一趟，知道媳婦喜歡喫蘑菇，就想着去山上撿些蘑菇回來。
沈新語也想去，比起喫蘑菇，她更喜歡撿蘑菇，可看了看隆起的小腹，只得做罷。
乍暖還寒的時候，山上的野菜好些還沒有長出來，去年的野菜已經有些老了。
山上並沒有蘑菇的影子，倒是找到了一些地皮菜，楊明皓本着不走空的道理，也順手薅了回來。
周氏帶着斗笠，在門口大喊道，“弟妹，開開門！”
沈新語急忙打開了院子的大門，周氏臉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幾步就跨了進來，邊揭下頭上的斗笠，邊問道，“弟妹，明皓呢？”
“哦，他上山了！嫂子你找他是有什麼事嗎？”看她這樣子，怕是有什麼急事吧，要不哪裏需要冒雨前來。
周氏想想也是，他就不是個閒的住的，想着跟弟妹說也是一樣的道理，
“弟妹啊，老太太過世了，我來是想叫明皓去幫忙的！你大哥說人死爲大，還是去幫着搭把手吧！要不然族裏的長輩該有意見了。”
沈新語一驚，“嫂子，你聽誰說的？”
說起來老太太從中風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月，還不足兩個月的時間。
不過，想起老太太的爲人，還有往日裏對楊二嬸的磋磨。
她心裏有了數！
果然，周氏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
“聽給老太太換壽衣的嬸子說，她一身的褥瘡，背上都爛了，身上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那屋裏都快薰死個人了。”
沈新語也小聲的說道，“楊二嬸這是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了，她就不怕村裏人說閒話？
這事要是族裏較真的話，說不定還得收拾她一頓呢！”
周氏撇了撇嘴，“老太太爲人尖酸刻薄，村裏那個不知道？不過，大家都沒有想到，楊二嬸這些年不聲不響的，私底下也是個狠的。
這事，族裏自然有人質疑，說楊二嬸沒有盡到兒媳的責任，要是不好好懲治一番，以後村裏的婦人有樣學樣怎麼辦？
可楊二嬸也是個聰明的，跟族裏一通哭鬧，也喊着自己實在冤枉。
說是楊老太太不許她近身，她害怕，就不敢湊上去，這事大家也不知道真假，況且老太太的爲人，村裏人都知道。
質疑的人也就閉上了嘴巴，要是真的追根究底，將楊二嬸處置了，家裏還有一個癱着的誰伺候，恐怕只能等死了。”
看來楊二嬸也是個心思活絡的，早就把這裏面的門門道道看清楚了，這纔有恃無恐，臨老了，還報復了老太太一把。
這也是個狠的！
“嫂子，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至於要不要去就看他的意思吧，老太太當年那麼傷害他們，而楊明皓本來就不是一個很看名聲的人。
反正這個主她是不會去做的，由他自己決定吧！
周氏自然也聽明白了她的潛臺詞，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商量商量吧！”
她自然也要去楊家幫忙的，不是作爲孝子賢孫，而是，作爲族人前去幫着搭把手。
畢竟，現在正是春耕時節，家家戶戶都忙，早些將老太太的喪事了了，也好忙正事。
周氏冒雨又走了。
很快，楊明皓就回來啦，沈新語將老太太的事，說給他聽，“嫂子他們已經去幫忙了，問你去不去？”
楊明皓沉默了一瞬，而後說道，“去吧，就算不是……，可到底都是楊氏族人，去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他又說道，“你就別去了！好好待在家裏，地裏滑，你不許去，我會回來將家裏收拾好的。”
沈新語點頭，這裏有過白事，孕婦迴避的規矩，她不去可是應當應分的，也不怕別人說什麼。
而且，她本來也不想去，對楊老太太她實在喜歡不起來。
至於不去地裏也很好理解，她現在身子日漸笨重了，下了雨，地裏又滑，能不去還是不去的好。
沈新語很乖巧的應道，“好，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知道的。”
楊明皓這才走了，沈新語看着他拿回來的筐子，裏面有一小堆地皮菜，還有一些剛剛長出來的折耳根。
她立馬拿一個大木盆洗了起來，他只說不讓她去地裏，又沒說不讓她洗野菜。
地皮菜洗乾淨了，用來炒臘肉最香了。
還有折耳根，洗乾淨了，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用點香油，花椒油，辣椒油，鹽巴拌的香香辣辣的最下飯了。
一想起這些好喫的，她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手上的動作也更快了。
半下午的時候，楊明皓回來了，看着空空的框子，問道，“我不是說我回來做的嗎？要是摔了怎麼辦？”
沈新語辯解道，“就在屋檐下有什麼的，我小心着呢，再說了，我又沒有去地裏哦，那些活還給你留着呢！”
她不想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對了，老太太什麼時候下葬？”
楊明皓也順着她的話題走，“那裏人多，我把手頭上的事做完就回來了。已經找人看好了日子，後天就下葬了。”
也是，大家這段時間忙的團團轉，春耕可耽誤不得。
再說了，跟死人比起來，自然還是活人比較重要，大家一年的口糧更加重要。
反正老太太的後人都不上心，旁人只要盡到義務就行了。
沒看楊有田躲在房裏都沒吱聲嗎？
也沒有說要出來看一眼，雖說腿殘了，可嗓子沒壞，要是他吆喝一聲，大家搭把手，把他擡出來也不是啥難事。
楊明禮倒是在旁邊忙活着，可他又做不了主，加上家裏也沒有啥銀錢，他也不敢吱聲。
再說楊有田，他自然知道老太太已經死了，從偶爾小聲議論的嬸子們口中，已經知道了老太太的慘狀。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以她對自己的恨，也許很快就輪到他了吧！
躺着的這些日子，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早就看出來了，她恨不得他們通通去死，又如何會好好照顧他們。
而且，他隱隱約約有一個念頭，也許，當初那把火就是她放的！
他也不知道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可他心裏就是有一種直覺，一定跟她有關。
就是從這把火開始，一切都失控了，他殘了，娘中風了，家裏落到了她手裏。
他想到這裏，眼裏露出一絲絕望，枯黃的手指緊緊抓住被子，因爲用力，而露出了手背上的青筋，如一條條鼓脹的蚯蚓。
他心裏有些憤懣也有些不甘，自己如何就落到了這一步？
按照村裏的規矩。
族人幫忙料理後事，是要在主家喫飯的，楊二嬸這點沒得說，直接將家裏剩下的臘肉提了出來，交給了主廚的幾位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