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還有一個人在睡覺似乎是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揉着眼睛坐了起來：“穆遙，你幹嘛呢？”
穆遙單膝跪在地上把行李箱合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吵醒你了。”
和他住一個房間的是從上海來的學生，擺了擺手，睡眼惺忪地拿起牀頭的鬧鐘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發現才早上八點都不到，頓時整個人又躺回了牀上：“還不到八點，你起這麼早幹嘛呀，昨天晚上慶功宴鬧到快凌晨吧。”
“我買了提前回國的票，十一點就要登機了。”穆遙嘴上回答着他，手上的動作是一點也沒停。
聽到他要提前回國，剛躺下的人又清醒了些，趕緊從牀上爬起來：“你這麼早回國幹嘛，教練昨晚說了給我們留了經費，讓我們在美國多玩幾天，我們還打算去迪士尼呢。”
他說的沒錯，昨天結束的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上，中國代表隊不負衆望地再次拿到了團體金獎，雖然個人獎的金牌被一位美國選手收入囊中，但穆遙也憑藉着總分排名第二的好成績拿到了銀牌，總的來說，這次中國代表隊算是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連續高壓備賽這麼久，又遠渡重洋跑到美國來參加比賽，大家從精神到身體上都早已疲憊不堪，這下成績終於出來了，本來打算在美國好好玩兩天，沒想到大功臣之一的穆遙居然悄悄訂好了機票打算提前回去，簡直讓人費解。
穆遙並沒有多做解釋，只說自己已經提前給教練說好了，讓他們這幾天好好玩，便提着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門，走之前還貼心地幫他把燈關上了。
坐在牀上還沒完全清醒的同學有些發愣，呆呆地跟穆遙說了再見以後，想到穆遙似乎不怎麼自然的表情，心裏忍不住猜測是不是他家裏臨時出了什麼事情，所以纔想急着趕回家去。
不過人既然已經走了，再多問也沒什麼意義，說不定人家男神還覺得自己太沒分寸。他又躺了回去，跟大家約好出門的時間還早得很，他還要再睡一個回籠覺！
出了酒店的穆遙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等到了一輛出租車，他英語非常流利，跟司機溝通很順暢，一路向機場的方向開去。穆遙打開車窗，微微掀起的風吹散了他還有些疲憊的神智。
天空呈現出一種淡淡的藍色，街道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遠處的高樓大廈的輪廓在朝陽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分明，穆遙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又沉默地收回了目光。
其實那位同學的想法並不是完全錯誤的，穆遙提前買票回國的確是臨時出了些事情，不過不是穆家，而是程如安家。
昨天頒獎典禮結束以後，他本想第一時間就給家裏打電話報喜，但考慮到時差，還是等到晚上慶功宴時纔打電話過去。
那天是國內的週六，一般來說程如安一家都會和王冰嬋夫妻倆出去休息一番，穆遙心裏急切地想告訴程如安這個好消息，卻聽到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聲音傳出。
“斷線了嗎？”穆遙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但電話顯示仍然在通話中。
王冰嬋的氣息從電話那頭傳來，穆遙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剛想開口問怎麼了，就聽見她說：“安安就在我旁邊，我讓她跟你說吧。”
耳朵邊傳來一陣細微的碰撞的聲音，手機被遞到程如安的手上，穆遙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卻清晰地聽見，一聲極力壓抑着的、從喉嚨裏發出的嗚咽。
穆遙握着手機的手一抖，從餐桌上站起避開團隊的隊友和教練，走到一旁較爲安靜的地方緊張地問道：“安安，你在哭嗎？發生什麼事了？”
許是壓抑地太久了，聽到穆遙的聲音，程如安雖然咬着脣極力地忍耐着，但還是有些許哭腔頑強地鑽了出來：“穆遙哥哥，外婆、外婆暈過去了。”
聽到不是程如安出事，穆遙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心又緊張地提了起來，他以前也去過程如安外婆家玩過幾次，知道張老太太對程如安來說有多重要。
他定了定神：“安安，你現在在哪裏？”
“在醫院，外婆昨天做完的手術，現在還沒醒過來。”程如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估計是哭了一晚上，穆遙聽得心都快碎了。
“安安乖，先別哭，一會兒把身子哭壞了，黃阿姨和程叔叔在嗎？”
“在、在的，媽媽昨天守了一晚上，現在回去休息了，爸爸今早帶我過來的。”
穆遙很少聽到她哭成這樣，心裏着急卻只能隔着電話安慰她，只好哄了她一會兒，又讓她把電話還給王冰嬋。
“媽，張婆婆的情況嚴重嗎？”
王冰嬋嘆了口氣：“據說是心臟病突然發作引起的昏迷，本來不至於做手術的，但老太太之前幾天就覺得不舒服了，硬抗了幾天，導致情況變嚴重了。”
“穆遙，你幹嘛呢，快來喫飯啊！”身後傳來同伴呼喚他的聲音。
穆遙轉過頭去，夜裏的美國街頭一片繁華，無數的青年男女開心地聊着天從寬敞的街道上穿過，霓虹燈把黑夜照得燈火通明，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這份休閒與舒適。
他捏着手機，沉下聲音對王冰嬋道：“媽，我馬上買明天飛回來的機票，您幫幫忙，多看下有沒有哪裏能幫到張婆婆的地方。”
“放心吧，昨天我就託朋友找專家去了，今天應該就能有消息。”
“好，還有就是，”穆遙咬了咬牙，腦海裏不停迴盪着程如安的哭腔，心疼地說道，“還有就是多看着點安安一下，別讓她太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