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累死奴才了……”小福子氣喘吁吁,扶着腰直喊累。

    也不怪他,這次搬的東西實在有些重。

    唐今其實也累,但比他好點,還能一邊喘氣一邊訓他,“你啊,就是動得太少了。”

    小福子不敢說話。心裏卻在腹誹,就他家陛下懶成那個樣的,怎麼好意思說自己……

    歇了一會,兩人繼續吭哧吭哧地搬。

    直累的小福子癱在地上起不來了,才總算把東西搬到了長寧宮。

    天空殘陽如血,墜向西方。

    長寧宮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人都沒有。

    “行了,趕緊走吧。”

    唐今開始趕人。

    小福子對自己陛下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爲接受良好,很快就退下了。

    唐今整理了下衣服,進了殿。

    “督公——”她看見那個站在桌案前的身影,走過去,笑道,“督公在看什麼?”

    謝朝看了她一眼,“陛下這是去幹嘛了?灰撲撲的。”

    唐今有些後悔,早知道擦個臉再進來。

    她咳了一聲,“這個不重要。”

    謝朝有些好笑,從懷裏拿出條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還是擦擦吧。都髒了。”

    見他堅持,唐今也不攔着的,任由他擦。

    過了會,謝朝有些可惜地收回手,“陛下這是做什麼了,都擦不乾淨了。”

    “待會擦點水就好了。”唐今牽住他的手,頓了一下,“督公手怎麼這麼冰?”

    謝朝垂眸,“過會就好了。”

    唐今皺眉,“真的?”

    “嗯。”

    唐今有些奇怪,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會。

    謝朝偏了偏頭,摸了摸臉,“怎麼了?”

    “……不,只是覺得,督公好像不太開心。”

    謝朝訝異地看她,半晌,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陛下一直瞞着臣,臣當然不開心。”

    這話是真的。

    雖然他的情緒有些奇怪,但這句話是真的。

    唐今彎脣,“督公跟朕來。”

    她拉住謝朝冰涼的手,往外走。

    謝朝安靜地由她牽着。

    正是黃昏日落時分,橙黃的日光灑落在長寧宮,爲滿宮花草都鋪上了赤橙的色調。

    擺在殿外的那堵等身高,長約一丈的巨大玉石壁在這樣金橙的日光下灼灼生輝。

    饒是謝朝,看到那玉牆中活靈活現,分外立體的人物景象都忍不住被驚住了。

    “督公,這是朕送你的七夕禮物,喜歡嗎?”

    唐今拉着他繞着玉牆走了一圈。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玉牆裏的人物畫都是立體的。

    這就是這一個月唐今忙活的東西。

    如果用現代的東西換算的,就類似於那種一層層凝膠灌注,再在每一層上繪畫,營造出立體效果的手藝。

    不過唐今稍微大手筆一點,她用的不是凝膠,而是玉。

    由於用不了多少妖力,爲了能生出溫度高到能夠融化玉石的火焰,唐今又是造爐子又是找燃料,每天過得跟挖煤的也沒什麼區別。

    緊趕慢趕的,總算完成了這麼一個禮物。

    玉牆裏畫的是唐今與謝朝還未到來的大婚景象。

    大紅綢緞,墨色長髮,玉色肌膚,三色充斥其中,美得驚人。

    大婚還要兩年的時間,有點久,未免謝朝不安心,所以她才畫了這景象。

    謝朝以前說過,讓她畫畫別隻注重畫別人,而把自己畫得太潦草,所以她這次特意把自己畫得也詳盡了點。

    畫上的兩人穿着隆重的婚服,執手相視,雖不曾言語,但各自眼中都已情深。

    她自覺滿意,便去看謝朝的表情。

    謝朝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玉牆。

    儘管還沒有親身經歷,但眼前這幅畫卻已經讓他看見了兩人的大婚之景。

    謝朝不由得伸手撫上那栩栩如生的玉中之畫。

    多麼美好的景象……

    只可惜,那一天大概是永遠不會到來了。

    謝朝垂眸,輕笑了一下。

    “陛下,用心了。”

    唐今隱覺不對。

    這種不對從她踏進長寧宮時就有所感覺了。

    謝朝轉過身,看着她,含笑道:“多謝陛下的禮物。”

    “督公……”唐今幾乎是直覺哪裏不對勁。

    “陛下,臣還有事,就先回府了。”謝朝躬身朝她行了一禮,退後兩步,然後轉身朝外走。

    回府?回什麼府,謝朝不早就跟她住一起了……

    唐今的目光停頓在了從他袖中滑落的一方白色帕子。

    彷彿是他終於累了,抓不住了。

    操。

    唐今擡手按了下眉心。

    關於這件事,她其實盤算過。

    她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把真相告訴謝朝,如果能瞞一輩子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

    那也必須在兩人的感情已經足夠深,謝朝能對她的感情深信不疑之後。

    只要謝朝心裏相信她的感情是真的,那她只需要假裝哭一哭,再來幾場苦肉計,謝朝自己就會原諒她。

    而現在。

    現在還太早了。

    眼見謝朝已經快踏出長寧宮,她立馬上前將人拉住,“督公,你聽朕解釋……”

    謝朝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衣服,面上是一貫的溫和笑意,“陛下想說什麼?”

    “……”她能解釋什麼?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唐今根本沒找到說辭。她一時間卡了殼。

    謝朝脣角的笑意帶上了些諷意,“若陛下沒事,臣就先回了。”

    “督公!”唐今連忙將人困到牆上,防止他走出去,“不論最開始如何,朕之後都是真心的。”

    “起初朕只是不想督公死,剛好那個辦法能救督公所以朕便那麼做了,可之後對督公的追求,爲督公畫的畫,說想讓督公做朕的皇后,都是真心的。”

    她言辭懇切,可謝朝卻不爲所動。

    他看着面前這張臉,只覺得陌生無比。

    他聲音輕緩,“陛下,這面玉牆相對臣的身價而言,好像少了點。”

    他笑了一聲,眼尾發紅,“就算現在已經被陛下睡膩了,但不說金礦,一下跌到只有一塊玉牆,是不是降得太多了些?”

    唐今有那麼一瞬間,想回去給嘴欠的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唐今軟了聲音,“謝朝,我是真心的,當時只是不想讓你認出我才那麼說的,我……”

    “陛下是不是覺得戲弄微臣很好玩?”

    謝朝突然問她,歪了歪頭,“還是陛下把臣當成了傻子?”

    “不是,謝朝……”唐今握着他的手,面上表情誠懇無比,“我沒有,我只是沒有愛過人,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謝朝斂眸笑,將自己的手從同樣冰冷的手中抽出,伸手推開了唐今,“陛下,藏藏眼裏的鬼,再來扮純情吧。”

    他眼中笑容淡去,“陛下也不用擔心,臣的身價擺在那,只要陛下能拿得出好東西,想怎麼睡微臣,都可以。”

    唐今靜靜地看着他。

    那雙含情的花眸裏沒了柔情笑意,空洞一片,只剩下一片荒涼。

    看得叫人心疼。

    唐今閉了下眼睛。

    好半晌,她緩緩睜眼,看向謝朝。

    她聲音冷淡,面上的表情也逐漸變了,彷彿跟剛剛成了兩個人。

    她指尖從謝朝側臉滑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乾脆地承認了:“對,我是騙了你,我一開始確實就只想玩玩你。”

    謝朝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更多的表情了,彷彿已經麻木。

    唐今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懶怠,她半笑着看向謝朝,“你說得對,我扮不來純情。”

    那雙淺色眸裏的光暈翻涌,“謝朝,我想睡你。無時無刻不想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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