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

    滿城霜白。

    唐今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身,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然後是四肢,最後到全身。

    一陣咔咔的響聲。

    嘭的一聲瓷碗摔碎的聲音突然響起,唐今看過去,就見小福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陛下!”小福子尖叫出聲,聲音幾乎能將房頂掀起。

    唐今揉了揉耳朵,充分感受到了他的激動。

    宮外宮內都被小福子驚到,等進來看見坐在牀榻上的唐今後滿宮都震驚了。

    一時間,長寧宮熱鬧非凡。

    “行了行了。”她朝小福子招了招手,“朕躺了多久?”

    小福子激動地掉眼淚,“陛下,您睡了一年多了。”

    一年?那還好……她鬆了口氣。

    她左右看了看,小福子心領神會,立馬出聲道:“奴才已經讓人去通知千歲爺了,頤和殿離這不遠,九千歲應該很快就會來。”

    唐今點了點頭,朝旁邊的茶杯指了指,“有點渴,給朕倒杯茶。”

    “好咧。”小福子分外興奮,萬分熱情地給她端來了茶。

    唐今喝了兩口,又道:“再上點粥什麼的,餓了。”

    很快就有人端上一堆粥食,唐今剛喝了兩口,又是一羣太醫趕過來,圍着她直呼上天庇佑。

    太醫們又是把脈又是東問西問,折騰了好半晌,要不是唐今開始不耐煩地趕人,一羣老頭還不想走。

    人走了,唐今總算能安心喝粥了,她咕咚咕咚將粥喝了個乾淨,順手將碗一扔,問小福子,“督公還沒到?”

    小福子也奇怪,“按理早該到了……”

    “奴才去看看?”

    “去吧。”

    沒一會,小福子回來了,只是臉色有些奇怪,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陛、陛下,千歲爺……出宮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十分心虛地低下了頭。

    唐今微挑眉,半晌,她看着周圍一羣宮女太監,淡淡地開口:“都下去吧。”

    小福子有些緊張,“陛下,千歲爺很快就回來的,您可別……”別又一個激動去跳摘星樓了……

    彷彿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唐今抄起手邊的軟枕便砸向他,“朕沒那麼傻。”

    小福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左右看了一圈,把殿的利器全都收走了,走之前還喊:“陛下,您有事可千萬別激動,一切都好商量!”

    唐今:……

    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後撐着牀鋪,從胸膛裏吐出口濁氣。半晌,她偏頭將周圍打量了一遍。

    這地方好像跟她睡過去之前沒什麼區別,就是藥味重了點。哦,那面玉牆也被搬進了宮內,就擺在旁邊。

    玉牆邊角潤澤,該是常有人撫摸擦拭。

    唐今目光落到牀上的另一個枕頭,半晌,彎了彎脣。

    她從枕頭上捻起一根細軟的長髮,嗓音閒懶,“原先朕想着,督公不信朕,朕便證明給督公看,督公總會信的。”

    “但或許是生死過一遭,朕突然不這麼想了。”

    唐今手指繞着那根頭髮,看着它纏上自己的指節,“都這樣了,督公還是不肯信朕……只怕再跳幾次摘星樓對督公也沒什麼用了。”

    “朕改變想法了。”唐今淺色的眸裏帶着笑意,“朕給督公鑄個金籠,督公以後就住在裏面,好不好?”

    語落,暗黑藤蔓如同餓了許久的野獸,毫無理智地破開牢籠,如同捕食一般將偏殿一道清瘦身影吞沒,只是轉瞬間就將獵物捲回了唐今眼前。

    狂亂的藤蔓散去,逐漸露出謝朝的身影。

    唐今看着逐漸顯露出來的身影,眼裏還帶着些笑意,“督公,你覺得朕這個想法……”

    唐今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謝朝近乎貪婪地看着她的臉,可目光落在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時,卻不由得一頓,難堪地別開了頭。

    唐今看着面前瘦的似乎只剩一副骨架,一張皮,形銷骨立的青年,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藤蔓將謝朝送到了她面前。

    一年。

    只是一年。

    如果不是小福子親口所說,她又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敢相信,只一年,謝朝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他一頭長髮生出了許多灰白出來,黑白灰三色交雜在一起並不好看,只顯得人憔悴。異樣的還不只是頭髮,更有那過於消瘦的臉頰和臉上多出來的細紋。

    說句實話,謝朝現在的樣子,很難看。

    謝朝垂眸,半偏着臉,眼底有些灰涼。

    唐今收回藤蔓,順勢將人抱進懷裏。

    輕的彷彿一具空心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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