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開局女扮男裝,說好的都是兄弟呢 >第27章 天上掉下個表妹妹27
    # 二十七

    身體墜入冰冷的河水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暗藍色的。

    朦朧的光像是從水面上照射進來,卻又看不太清。

    混沌的畫面在腦海裏一幕幕地閃過。

    生來低賤的少年,被毆打厭罵的少年,將被送去接客,想要逃離卻被抓回的少年,被恩公救下帶回去療傷的少年,得到希望卻又被關在柴房中,眼睜睜看着希望從眼前消失的少年……

    絕望之下,想要自戕的少年。

    ……

    縮在角落草窩裏的小少年捂着肚子,好半晌,才勉強掙扎着從那暗藍的世界中脫離,驀地睜開了眼睛。

    肚子一陣陣的絞痛,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小少年翻了個身,半晌,到底是忍受不了這種飢餓了,做賊似的從牀上爬起,勉強走到桌前,抱起茶壺大口大口往喉嚨裏灌。

    然儘管他已經很小聲很小聲了,卻還是驚動到了屋子裏的男人。

    男人喝醉了酒,渾身酒氣,一看見他就便雙目赤紅。

    他心裏害怕,扔下茶壺就要跑。

    但一個小孩子怎麼跑得過,頓時就被抓了回去。

    像是對待畜牲一樣,男人一邊踢踹毆打着他,一邊怒罵着“雜種”“賤種”……

    而旁邊牀鋪上的女人,只是躲在牀腳,一邊發抖,一邊看着他被打。

    牀上的,是他的孃親。

    打他的,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爹。

    只知道,他娘是被這個男人從青樓裏頭買回家的,而之後沒多久他娘就生下了他。

    所有人都說,男人被他娘騙了,他根本不是男人的兒子。

    男人信了。

    那之後,他就不是男人的兒子,他是這個家裏的一個物件,一個只要男人不順心,就會被用來出氣的物件。

    這樣的生活大概持續到了他七八歲的時候。

    男人到底忍受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又將他娘賣回了青樓。他自然也是一起被賣了回去。

    他年歲小,又瘦得厲害,五官瘦得看不出什麼樣子,於是老鴇便只安排他打雜。

    他還算機靈,很少做錯事,於是也能喫飽飯了。

    他原以爲,生活就會逐漸變好的。

    但沒有。

    至少,他的生活一點也沒有。

    他的孃親,瘋了。

    平日裏,她笑着接客,但一閒下來,她便會用一種他看不懂,但直覺讓他感到害怕的眼神盯着他。

    他在睡夢中被掐醒,他被從樓上推下去,他死死抵着門,擋着門外拿着剪刀的她。

    再後來,又過了幾年,她得了病,他們母子就被一起趕出了青樓。

    她病了不能出門,也不能做事,他就成了唯一能賺錢的人。

    她便不再用那種眼神盯着他。

    甚至偶爾會關心上他幾句。

    他以爲只要自己能一直賺錢,就能這樣一直過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聽見他孃親在和另一個人商量。

    商量,他一次能賣多少錢。

    他不懂。

    他拿着刀趕走了那個人,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你是娼貨的兒子啊,你除了當一個娼貨,你還能做什麼啊……”

    “一天是娼貨,一輩子都是娼貨,娼貨的兒子,也只能當娼貨。”

    她看着他逐漸養出了些肉,逐漸顯露出一點顏色的五官,眼裏承滿了世間所有的髒惡。

    “你也差不多年歲,可以接客了,我已經幫你找好了,等過兩天,便送你去貴人那,你好好伺候……”

    ……

    他逃走了。

    ……

    但在那樣的冬天裏,他甚至還沒能出城,就被抓住了。

    他們光是打罵他還不夠,他們怨怪他逃跑,害得他們都要在大冬天裏出來抓人,於是他們抓着他,將他按進了摻雜着碎冰的河水裏。

    說是,要給他個教訓。

    渾濁的河水嗆進喉嚨,冰冷的水讓腦子都好像被凍結,臉上都是冰痛的……

    他沒法呼吸了。

    只是啊。

    是他們將他按進水裏的。

    可他卻覺得,是他自己在往下沉。

    一直往下沉。

    從人世間,沉進了河底,沉進了那充滿髒污的淤泥裏。

    如果他生的意義就是陷在淤泥裏掙扎,那他又爲什麼要選擇生呢……

    ……

    就在他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一直壓在他後腦上的手被人猛地甩開。

    頭上一鬆,他被從河水裏抱了出來。

    厚實而溫暖的大裘裹在了他的身上,將徹骨的冷風遮擋。

    源源不斷的熱度傳來。

    他聽不清周圍的聲音,眼睛也被凍到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只是擡起頭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微冷沉着的淺眸。

    但對他說話時,那聲音又是溫和的。

    “你還好嗎?”

    ……

    你還好嗎?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他。

    他還好嗎?

    他也不知道。

    所有的光亮都在暗藍的水面之上,但他卻陷在幽暗窒悶的淤泥之中,無法掙脫。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那個問題,也沒有力氣回答那個問題,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醒來之時,就像是被人突然從淤泥中撈出,來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水面之上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溫暖的寢被,貼身的衣服,在喝完藥後,帶着甜意的果脯……

    還有,讓他無所適從的善意。

    淺眸的青年微微彎腰,安撫着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的他:

    “你現在暫時說不了話,但只是暫時的,好好吃藥,等之後就會好了,知道嗎?”

    他逐漸安靜下來,點了點頭。

    “那些追你的人都已經打發走了,你有沒有什麼要聯繫的人?”

    他在猶豫之後,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你要是願意的話,就先在這住下吧。”

    他並不期待人的善意,也從來沒感受過純粹的善意,所以當驟然感受到善意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差。

    就像是將自己藏在了殼子裏,不聲不響,也不會反應。

    但對方卻沒有絲毫嫌棄他,即便是他不做反應,也會溫和地同他說話。

    青年似乎並不常住瓊州,回瓊州好像是爲了辦一件什麼事。

    但他不出門,所以他也不知道青年是爲了什麼事而回來瓊州的。

    他只知道青年很忙,忙到他很少能見到他。

    但偶爾遇見,青年就會給他點什麼。

    一開始是給他書,後來知道他不認字後,就給他字帖。

    照顧他的小廝能認字,所以在青年給他字帖後,便會告訴他那些字的意思與讀法。

    但小廝也有很多字不認識,他將那些不認識的字也都記下,試着去讀書。

    不認識的字太多,他還是讀不懂那些書。

    後來,青年似乎忙完了,閒了下來,知道他在認字後,便親自教了他。

    一開始他很擔心,因爲自己學了很久,還是讀不懂書,所以很害怕對方會覺得他愚笨。

    但青年卻誇說,他很聰明。

    ……

    隨着認識的字越來越多,他也認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個,不配被作爲名字的名字。

    因爲識得了字,因爲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多麼的低賤,所以,在青年問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回答不出。

    於是青年說,那我幫你起個字吧,等你以後字認全了,再自己起。

    他點頭應下。

    青年想過之後,說:便叫鬱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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