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馬車已然等着兩人了。
唐今抱着鬱聲上了馬車。
只是她一低頭對上鬱聲都快要發光的小眼神,到底沒忍住擡起他的下巴吻了過去。
好一會,鬱聲慌亂去推她:“不、不行……”
唐今哪裏管他那麼多。
鬱聲仰頭忍受着,呼吸漸亂,眼尾不自覺滲出紅。
過了一會,察覺到他情動,唐今將他抱起,放在腿上。
鬱聲扶着車廂,眼尾有淚水滲出來,前所未有的慌亂:“不行、表哥……”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拒絕她。唐今不由得停了下來,偏眸看他:“……怎麼了?”
鬱聲扶着車廂,輕輕喘息,等呼吸漸緩,他纔看向了她。
他看了她一眼,又垂眸,臉上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羞窘,道:“孩子……”
說着,他手掌輕輕摸上了自己平坦的腹部。
唐今不由得挑眉。
他這是……真信了?
唐今頓時有些好笑,她正想着順勢開口逗逗他,卻看見了他的神情。
鬱聲臉上還帶着紅暈,那雙盈盈的眸微垂着。
他專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手掌試着輕輕撫過,微紅的眼尾輕揚,帶着不自覺的期盼。
……他是,真心實意地在高興。
在爲了肚子裏那個不存在的孩子而高興。
唐今看了他許久,才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鬱聲擡起頭,眼眸還是亮的。
唐今看着他的眼睛,道:“鬱聲,你沒有懷孕。”
手掌還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鬱聲一愣。
那雙秋水眸似乎顫了一下。
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他脣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卻沒能說出什麼話,最終只是沉默了下來。
唐今靜靜地看着他。
他垂眸,許久,“我以爲……我可以……”
在初初被診斷懷孕的時候,他當然是不信和震驚茫然的。
他是男人,怎麼可能懷孕。
可是後來,所有太醫都那麼說,他自己把脈也把出了異常……
還有之前,之前他胸悶、犯困、身子重、噁心、愛喫酸的……都那麼像。
鬱聲不由得垂下了眸子。
其實……
並不是他信了。
而是他想信。
她是天之驕子,而他是娼妓之子,她高高在上,而他……
如果不是藉着“孟玉笙”這個身份,他甚至都沒有待在她身邊的資格。
她越寵他,他就越怕。
他哪裏都配不上她。
但是。
如果他可以給她生個孩子,可以幫她生一個繼承人的話……
他是不是就有點用了?
鬱聲知道自己這種想法不對。
但是、但是。
他不自覺攥緊了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唐今低眸,掰開了他攥緊的手,“鬱聲。”
鬱聲回過神,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那微微泛紅的眼眶,聲音低了下來,“我不需要你用給我生一個孩子來表達你對我的愛。”
鬱聲脣動:“我……”
唐今將他抱進懷裏,“鬱聲,我也不想把對你的愛再分給另一個人。”
鬱聲靠在她肩膀上,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許久許久,他才問:“爲什麼是我呢?”
世間有多麼的人,比他好的人太多太多,他不明白。
唐今也不明白,“爲什麼不可以是你呢?”
在失去記憶的時候,因爲不知道自己的卑賤,所以可以無所顧忌地靠近她,可是在知道了那些過去的時候,他就開始惶恐不安。
他愛她,可是他不配愛她。
唐今摟着他的腰,聲音淡淡地問:“誰說的?”
鬱聲將頭埋得更低:“這是事實。”
唐今沉默了一會,“嗯……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配得上我?”
“……要世間上最優秀的男子。”
“那是什麼樣的人呢?”
鬱聲想了很久,才慢慢描述出來一個,文韜武略,聰明絕頂,郎豔獨絕的人物。
唐今聽着,卻笑了,“鬱聲,你覺得這樣的人是特殊的嗎?”
鬱聲嗯了一聲。
處衆人中,似珠玉在瓦礫之間。如她一樣驚才絕豔,如她一樣天之驕子,如她一樣……
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她。
唐今輕扶着他的後背,微微擡眸,看着車頂。
那雙淺眸裏的情緒很淡:“可是這樣的人對我來說,與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也沒有什麼分別。”
鬱聲微怔,他從唐今的懷中擡起頭,看向她。
那雙淺色的眸子很漂亮。那樣的顏色很乾淨很特殊,像是這世界上最璀璨,也最澄明的顏色。
只要一眼,只要一眼,便絕不會忘記這雙眼睛。
鬱聲看着她,聽她慢慢地說:“鬱聲,其實這世界上的人對我來說,都是沒有什麼分別的。”
“他們是美是醜,是胖是瘦,是聰明還是愚笨,是強大還是弱小,在我眼裏,都沒有分別。”
鬱聲看着那雙像是映不進任何色彩的淺色眸子,像是無意識的喃喃:“那……我呢?”
唐今垂眸,她看向鬱聲。
許久,她撫過他眼尾的紅暈,“在我選擇了你的時候,你就是不一樣的。”
在我選擇你的當下,你會是不一樣的。
鬱聲看着那雙倒映着他的模樣的淺眸。
半晌,他的手輕輕放在了她的心口。
那雙秋水眸裏映着她。
良久,他淺色的脣微彎,他的聲音很輕:“你的心跳好快。”
唐今笑了一下,“你也是。”
鬱聲看了她好一會,半晌,輕輕在她脣上吻了一下,“它是爲了你跳的。”
唐今微微偏頭,又追吻了過去。
……
他將頭放在了唐今肩膀上。
“我有點困了。”他說。
“那睡一會。”
“好……”
面容清秀的青年靠在她肩膀上,逐漸地,呼吸平穩。
馬車慢慢地停下。
唐今抱着人下了馬車。
一夜已經快過去了,天邊一線是亮起來的月白。
唐今看着懷裏的人,半晌,又收回了視線。
這世間的人對她來說,大多沒有什麼不同。
但當她有了選擇之後,她選擇的那個人也就變得不同。
……
在洗漱完後,唐今抱着鬱聲回了牀上,閉上了眼睛。
許久之後,那安靜睡着的青年,墨色的長睫輕顫了一下,然後緩緩掀起。
那雙盈盈的秋水眸裏倒映着她的樣子。
他慢慢將耳朵靠在唐今的心口,聽那平緩的心跳。
他像是在看什麼,又什麼都沒有看。
我的心臟,爲了你而跳。
……
你的呢。
又是爲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