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空蕩的客廳裏,冰涼的氣息繞着人的後背。
那微涼的指尖慢慢被染上溫熱的氣息,或輕或重的動作都招來那聲音的變化。
他嗓子不錯,隨便發出點什麼聲音都好聽。
唐今家的樓層還算高,人站在窗邊擡頭往上,便能看見那漆黑的夜空。
暗色的雲隨着風無聲流動,今夜無月,整片天顯得格外的暗沉。
落地的玻璃窗倒映着,將室外的昏暗與室內的景色融爲一體,不分你我。
良久,忽而有一道流星劃破夜空,帶着星星點點,殘留勾連。
……
唐今站在茶几旁,慢慢擦着手上的水珠。
少頃,她扶了下臉上有些掉落了的眼鏡,聲音輕輕,意味寡淡:“你的房間在左手邊第二間,櫃子裏有牀套、枕頭和被子。早點睡。”
說罷,她轉過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那胸膛起伏無法平復的男人獨自坐在沙發上,許久許久,才慢慢回過神。
江煥帶着些冷意的目光從一旁沒有被動過的那幾顆藥上掃過,良久,他閉上眼睛,仰頭靠向沙發。
喉結無意識地上下滾動,他的周身涌動着某種躁動的氣息,野性難馴。
他想平靜,但閉上眼睛後,一切變得更糟。
暗色的世界裏浮現一抹白。
那雙被掩藏在眼鏡後不經意的眸,皙白溫涼的手,脣角壓出來的似有若無的弧度……
江煥重新睜開了眼睛。
那雙狹長的眸子裏壓出隱祕無聲的紅。
許久,江煥擡手按住了額頭。
瘋了嗎……
……
次日。
熬過了在陌生環境裏的第一晚,江煥按着有些悶痛的額頭起牀,洗漱完後,走出了房間。
偌大的房子裏安靜得有些嚇人。
江煥走到客廳站了一會,半晌,目光轉向了昨天晚上另一個人走進的那個房間。
房門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響。
江煥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剛剛好八點。
良久,江煥回了房間。
等走到那開着門的房間門前,江煥垂下那雙眸子,才發現了一個剛剛被他遺漏的東西。
房間門口的地板上,掉落着一張便條紙。
或許是他剛纔開門開的用力了些,那便條紙掉在了地上,而他也沒有注意到。
落在紙面上的筆跡工整漂亮,但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言簡意賅。
——客廳抽屜裏有門禁卡和鑰匙,不要進關着門的房間,其他東西都可以隨意動。但請不要弄壞東西。
紙條的最底下,還貼心地附上了叫外賣該填寫的地址。
江煥看着那張紙,許久,將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他走到牀頭拿起那一直閃爍着通知的手機看了一眼。
新消息不少。
有很多是樂隊裏的人發來的,大多都在問他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出事。
在他一條條回覆那些消息的時候,屏幕忽而閃了一下,通話界面就那樣跳了出來。
江煥看着手機裏標註着的“老頭”兩個字,眼尾壓出冷意。
半晌,他還是接了起來。
江煥嗤笑一聲:“怎麼,我是得跟鴨一樣伺候他纔行?”
“江煥!”
江煥輕嘖了一聲,不等江父開口斥責,他便直接掐斷了電話。
但過了會,屬於江母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他沒有接。
大概五六分鐘,便有一條信息發了過來。
——這個月你都別去你那個什麼樂隊了,好好陪着小唐。別牽累你那個幾個樂隊的朋友。
手機裏簡簡單單的兩行字卻格外的刺眼,江煥垂眸看着,緊捏着手機的指節泛着青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江煥將自己扔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昨天一整晚都睡得不怎麼好的緣故,江煥躺在牀上,逐漸,又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他的臉色黑成了煤炭。
他起身,徑直走進了浴室。
浴室中很快便響起了冷水衝淋的聲音。
……
……
作爲一個剛剛纔領證結婚的新人,唐今完全沒有半點的家庭觀念。
等她再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整整一個星期在公司裏連軸轉,忙着項目進度,也忙着揪出公司裏的間諜臥底,唐今很累。
她連鞋都沒脫,走到客廳就一頭栽進了沙發裏。
而後便再沒睜開眼睛過。
江煥一直到凌晨三點纔回來。
他進了屋,像前幾天一樣打開客廳的燈,而後便一眼看到了倒在沙發上那個人。
客廳的沙發很軟,軟得人有些躺不住。
那躺在沙發上,身形清瘦高挑的青年已經半邊身子都已經懸在了沙發外,像是再翻一下便會直接從沙發上滾下去。
江煥關了客廳燈,他站在離沙發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看了那人一會,便冷漠地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就在他走到房間門前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隨之而來的還有青年一聲模糊的痛哼,而後,便又沒了動靜。
江煥面前的房門已經開了。
他直勾勾盯着房間裏煞白的牆面看了一會,壓下眸底的寒意,回了客廳。
果然,剛剛就在沙發上要掉不掉的人這會已經徹底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但叫人覺得好笑的是,在從沙發上掉下來,對方就窩在沙發和茶几的狹小走道里,仍舊睡得一無所知。
那副眼鏡已經歪歪扭扭地掉在一邊,那雙緊閉的眼睛下,是重的令人無法忽視的青影。
江煥將人從地上提溜了起來。
他好像天生就不知道溫柔爲何物,掐着人的手臂便直接把人扔回了沙發上。
沙發雖然軟,但驀地被人這麼扔進去,還是有些疼。
長長垂落的睫毛微微掀起了一點,睏倦惺忪的目光飄蕩着最終停在江煥的身上。
片刻,那雙帶着狐意的眼睛又掩了下去。
江煥擡腳,踩上茶几。
他腿上發力,便徑直將那茶几抵到了沙發旁,防止人再從那沙發上滾下來。
他看着那帶着滿身疲倦,睡得一無所知的青年,許久許久,收回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