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唐今再醒的時候已是黃昏了。

    客廳的燈沒有開,外頭的夕陽照進屋裏讓整個房間都映着一種赤橙。

    唐今拿出手機想要看一眼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因爲沒有電關了機。

    她按着有些昏沉的腦袋,半晌,起身回房間。

    靠在走廊裏的江煥就這麼看着她跟遊魂似的從眼前飄了過去。

    而後,一陣關門的聲響,整個屋子裏就又安靜了下來。

    江煥靠着牆站了一會,收回視線,打算走,卻又忽而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

    他回過頭,就見那人從門裏探出腦袋,目光直勾勾地盯上了他。

    青年臉上那副眼鏡不知道丟哪去了,那雙直勾勾望着人的眼睛像是會勾魂一樣,江煥掀了掀眼皮,“有事?”

    當然有事。

    唐今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外套,“要出門嗎?”

    江煥靠着牆,耳側露出來的幾個銀色耳飾透着涼涼的冷光,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那麼懶眼睨着她,態度是對待不熟的人時的漠然。

    看他這副樣子,唐今脣動了動,半晌,腦袋又慢慢縮了回去,“算了……沒什麼事。”

    “喂。”男人拉長了字節,短短的一個字被他喊得低冷不耐,平白無故跟恐嚇人一樣。

    看來他是很不喜歡人說話說一半了。

    唐今只好偏過頭,重新看他,“回來的時候可以幫我帶點喫的嗎?”

    男人那雙狹長的眸子微眯。

    唐今心底嘆了口氣,敷衍地彎了彎脣:“不用帶也沒事……”

    說罷,她便退回房間,砰的一小聲關上了門。

    而江煥看着那扇緊緊關閉着的房門,少頃,冷轉開眸,轉過身出了門。

    雖然被老頭勒令一個月不能去樂隊沒法練團,但江煥也不是就沒了練歌的地方。

    早幾年前他跟家裏那老頭老太太鬧翻之後就被斷了經濟支援,但後來一首首歌寫下來,慢慢地他也攢了些錢。

    雖然銀行卡上的數字還不夠當豪門少爺時的零頭,但也足夠他自己安置一間練團室。

    想要一個人的時候,寫歌、練歌,包括休息,都在那邊。

    和樂隊的人線下是見不了——老頭一定會讓人盯着,但這年代,還有網絡通訊這種東西。

    練團室裏有些亂,寫滿凌亂字跡的廢紙揉成團,落在地上。

    視頻接通,樂隊裏其他三個成員就紛紛從屏幕上跳了出來。

    “老煥。”

    都是認識了這麼久的朋友,幾人也都知道了江煥家裏的事,也能理解。

    隔着屏幕聊了幾句後便聊起了音樂的事。

    “煥子,你前兩天寫的那首我們練了一下……”

    沒法練團,江煥悶了兩天後便寫了兩首歌,錄了個簡單的旋律發給樂隊裏的其他人,讓他們先練着。

    聽完了三人對那兩首歌的想法,又聽他們把那兩首曲子走了一遍,江煥坐在電子琴前,手指按了幾個音,半晌,便現場改了起來。

    知道江煥一沉浸起來便容易注意不到周圍的事,在他完全沉進去之前貝斯手先跟他打了個招呼:

    “煥子,我們就先掛了,照顧好自己啊。”

    “嗯。”

    見屏幕那頭的江煥果然是頭都沒擡,貝斯手便搖搖頭,掐斷了視頻。

    “話說老煥沒事吧?這都一星期了,他該不會是被他爸媽軟禁了吧?”一旁的吉他手有點擔憂。

    畢竟換了以往,他們誰缺席練團江煥都是不會缺席的。

    坐在架子鼓後面的女生撇了下脣,“誰知道啊,說不定真就被關着了。他爹媽可都能逼他跟男人結婚了,應該沒什麼做不出來的了……”

    江海集團的大公子,在江煥他爹,那個常出現在電視新聞上的江海集團老總找上他們之前,他們還真不知道江煥還有這身份。

    聽到江煥要被迫和人聯姻的事情,他們雖然同情,但也還有些好奇。

    商業聯姻,聽起來好像還有點牛。

    那天江煥去民政局領證的時候,因爲樂隊預定有個活動的,他們幾個就在門口的保姆車上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在江煥之後走出來的那個青年。

    隔得遠遠的看不清長相,但從對方的穿着打扮來看,很明顯是個男人。

    在那一刻,他們大爲震撼。

    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要和江煥聯姻的是個男人啊。

    這事……

    吉他手靠着沙發,仰頭嘆氣:“搞不懂啊,這羣萬惡的有錢人,唉……”

    鼓手亦是嘆氣,“江海集團啊,我從小聽到大啊……”

    “行了,”貝斯手在兩人頭上一人敲了一下,“好好練吧你倆,過幾天煥子回來了有你們好受的。”

    兩人喫癟,又嬉笑調侃了兩聲後,便也正式練起團來。

    音樂總是能讓人沉浸其中,忘卻時間。

    當江煥改完兩首的細節重新錄好demo的時候,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走過了午夜十二點。

    這個時間點對江煥來說並不算晚,剛和江父江母鬧翻的時候,因爲沒錢,他還在酒吧駐唱過。

    通宵熬夜對他而言已經成了習慣。

    只是他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眼前浮現的卻是那雙會勾人的眼睛。

    也不是有意勾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便容易一不小心掉進去。

    掉進那雙眼睛裏撥不開的迷霧裏。

    乖乖牌……

    江煥靠在椅子上,長腿在狹小的空間裏有些伸展不開。

    看錯了。

    ……

    江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睡了整整一天,雖然是半夜,但唐今也並沒有什麼睡意。

    她坐在餐桌前,喫着送來不久的外賣,慢慢填着空空蕩蕩的肚子。

    而也是在她喫到一半的時候,門口玄關處傳來了一陣開門的聲音。

    仁兄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份喫食。

    唐今已經找回了自己掉落的眼鏡,因此也就能清晰地看到江煥臉上的表情。

    對方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那份白粥上,片刻,又移向她的臉。

    很明顯,唐今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唐今出於禮貌,還是好脾氣的解釋:“我以爲你不回來了,就先吃了。麻煩你跑一趟。”

    江煥拎着那份喫食不輕不重地放在了餐桌上,漆黑的長眸低睨着唐今,松懶語調:“誰說這是給你的。”

    唐今臉上沒有半分尷尬,脣角往上彎了一下,弧度是溫和的客氣疏離:“那就一起喫吧。”

    江煥看着她臉上那浮於表面的笑容,許久,在她對面坐下。

    江煥買的還挺多。

    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還挺精緻。

    半夜這個點,也不知道他去哪買來的。

    唐今安靜地喝着自己的白粥,只當對面那位仁兄是個隱形人。

    但過了會,那位仁兄卻冷不丁地開口:“你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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