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萬兩這個名字,乍一聽就覺得頗爲貴氣。
再仔細琢磨,就貴氣非凡。
只不過這種略有些浮華的貴氣若是壓不住,或許就會變得跟那位被唐今拖走馬車的太守一樣,貴氣半分沒有,只叫人覺得鄙陋粗俗了。
而相反的,若是壓住了,如面前這位一舉一動都行雲流水矜重風雅的青年一般,別說是金萬兩了,就是金百萬兩都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金萬兩還是比金百萬兩要更爲順口一些的。
唐今盯着那坐在客棧中輕佻搖扇,說她名字不好聽的青年看了一會,最終選擇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改裝那輛客棧門口那輛馬車去了。
見她又是這樣沉默以對無動於衷的反應,金萬兩手裏的扇子搖了兩下,眼眸裏的興致漸漸淡去。
又坐了一會,他忽而攏扇,悠悠起身,“最遲明日午時,本公子就要出城。”
唐今收拾着東西,頭都沒擡,只“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金萬兩走到她身後不遠處站定,往那馬車裏掃了一眼。
那太守雖然蠢笨如豬,卻極會享受。
這馬車裏原先擺着的那些東西,從車底鋪的柔毯到內裏精緻的香爐擺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如今東西都被拿出來了,整個車廂就一下變得空空蕩蕩了。
金萬兩淡淡地問:“你待如何佈置?”
車廂裏的東西肯定是需要重新佈置的,但若是放一些普通的東西進去,金萬兩可不會滿意。
唐今知道這一點,思路也相當清晰。
“庫房都有。”她嘴裏蹦出幾個字。
畢竟是聽風閣的駐點,雖然他們這駐點有些偏遠落魄,但偶爾還是會有人拿着金銀玉石來和掌櫃買消息,甚至有時候還會拿一些極爲珍稀的寶物。
而這些東西,在被送去上一級的駐點之前,都會被存放在庫房裏。
金萬兩聽着她的話,卻是帶着些嘲弄地勾脣輕笑:“聽風閣的財物你也敢動?”
不止聽風閣,江湖上任意一個門派組織,誰會允許一個小小弟子私自處理庫房裏的財寶的?
不等唐今說話,金萬兩便轉了眸,神色厭懶,“罷了,還是本公子親自去添些用得上的東西吧。”
說着,青年一腳邁出門,悠悠走下臺階,朝着巷口衚衕外走去。
只是走了沒兩步,他又停了下來。
青年回眸,挑眉看向那還遲鈍站在原地的唐今,“愣着做甚?”
唐今沒動。
青年眉頭微皺了一下,但很快又展開,隨之而來的就是那涼颼颼的彷彿感嘆一般的話語:“早知這護衛的差事如此輕鬆,本公子也該去尋份護衛的工噹噹纔對。”
唐今:“……”
唐今想,要不是因爲臉長得還算不錯,多少能緩解一點受害者情緒,這人恐怕活不到今天。
不過。
雖然他們還沒啓程出發,但事情已經定好,她現在確實已經算是青年的護衛了,她也確實該跟着保護對方。
只是……
少頃,唐今還是將馬車停好,朝青年走了過去。
巷子裏雖然幽靜,但這一走出來上了大街後,周圍就開始變得嘈雜了起來。
金萬兩氣度雍容,衣着打扮也與尋常百姓大相徑庭,路上的行人看見他們,多是連忙避開讓路,不敢擋着。
兩人一路順利來到了一間掛着“金玉滿堂”牌匾的銀樓前,金萬兩擡腳,便走了進去。
金萬兩才走進店裏,店內夥計眼睛頓時一亮,立馬就有人迎了上來,“誒客官——”
“尋你們掌櫃來。”金萬兩沒興趣浪費時間,懶懶打斷了店夥計的話,直接道。
在這地方工作,店夥計早已養就一番看人知身份高低的好本領,此時面對金萬兩的要求自然也是沒有半分質疑,立馬便應了下來。
“客官您稍等,小的馬上就去叫掌櫃的來。”
店夥計匆匆進了後堂,沒一會,店內掌櫃便大步走出。
而就在接下來的一刻鐘裏,唐今跟在金萬兩的身後,眼瞅着他三言兩語讓銀樓掌櫃直接帶着他去了庫房。
然後青年跟菜市場裏挑蘿蔔一樣,挑挑揀揀地輕易便花去了上千兩白銀。
這還不止,勉強選完了馬車內需要佈置的器具後,金萬兩又輕飄飄問了銀樓掌櫃一句:“這附近可有賣錦料的成衣鋪子?”
“有的有的,就在前面,我給您引路……”
於是,唐今又跟着金萬兩,在那銀樓掌櫃的引路下,來到了一家成衣鋪子前。
同選那些器具時一樣,走進店後,成衣鋪子的老闆便將所有錦料子的成衣推了出來,而金萬兩隻是掃過一眼,便挑出了幾套衣服出來。
周圍的環境很安全,正在發生的事情也和她沒有太多的關係,唐今也就繼續和剛剛一樣,跟着金萬兩身後,看似神情凝重的護衛,實則兩眼無神地發呆。
“喂,呆子。”一聲輕佻的喊,讓唐今回神看了過去。
金萬兩拿着一套藏藍衣服往她身上比了比,沉吟片刻,便鬆手將那套衣服拋給了她:“換上。”
唐今接下衣服看了一眼,卻沒有動,只是又看向了金萬兩。
看着她這反應,金萬兩的眉頭又挑了起來。
這呆子……
金萬幽幽嘆了口氣,像是與人閒聊一般開口:
“好歹你如今也是本公子的護衛,穿成這般模樣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爲本公子有多吝嗇,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捨不得給護衛買……”
唐今並沒有因青年那故意激人的話語而多出半分表情,她平靜開口:“我換衣,誰保護你?”
聽見這話,金萬兩不由得偏了下頭。
他也好像這纔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一般,思忖了起來。
半晌,他有了主意。
青年搖着扇子,像是做出了什麼巨大的犧牲一般,眉眼有些憂愁地開口:“既如此,本公子便勉強忍受一下,陪你一同進去換衣。如何?”
唐今:“……”你人還怪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