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沒有那麼想浮萍了。”
眼眸還是那般渙散無神的青年看着金萬兩，聲音平淡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原本低着頭的金萬兩不由得重新擡頭看向了唐今。
或許是自己下意識地有幾分不信，他像是未曾反應過來一般眨了下眼睛，那雙總是醞釀着什麼叫人看不見底的長眸，也居然如鹿眼般乾淨清澈。
“……不想了？”他問。
“嗯。”
那腦子只有一根筋的呆子護衛興許都還不明白自己話語裏的含義，只用最平靜的語氣告訴他：
“你不提浮萍的時候，我已經沒有想她了。”
這幾次，若非金萬兩主動提起，她都已經快要忘了這人了。
金萬兩的心思還沒轉過彎，脣角就已經先翹了起來。
他一掃剛剛的鬱悶酸澀，那雙長眸裏又漾出幾分招人煩，又惹人心癢的傲，“既不想浮萍了，那，現在想誰？”
不是金萬兩又不知好歹問起這樣的問題了，而是跟這呆子有牽扯的總共就那麼點人，除去浮萍，也總該到……
“掌櫃。”
唐今蹦出來的兩個字讓金萬兩臉上的笑又一次凝固住了。
半晌，他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咬緊後槽牙壓着火氣：“那麼一個糟老頭子你有什麼好想的？！”
唐今的理由非常之直白：“我欠掌櫃的錢。”
她打碎了掌櫃的花瓶，錢還沒還完，還欠着那掌櫃的債。天大地大債主最大，當然得把債主掛心上了。
金萬兩的心情一會上一會下的，被她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許久，他索性霸道地開口：“你的錢我已經替你還了，日後你只欠我錢，不欠旁人的，日後你就只准想着我掛着我，不準想旁人了！聽見沒？”
唐今皺眉，“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
“就寫在你剛剛送去聽風閣駐點的那封信裏。”
金萬兩上手掐住她兩邊臉，兩腿夾緊了她的腰，頗有幾分恨恨的意味：“你就不能順我一回嗎？呆子！”
唐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掐，“可是你天天就在我跟前，我天天看得見你，爲何要想你？”
金萬兩這一時還被她給問住了，“……”
他開口想說總有不在一起的時候，可又覺得不吉利，話沒出口就又咽了回去。
好像……也是。
他們日日在一起，日日都見着，倒也不會有那般相思想念的苦。
若是如此……也不錯。
……不對不對，怎麼被這呆子給繞進去了。
“便是人就在跟前也能想，再不行，你夢裏還能想着。”金萬兩冷聲道，“總之，你現在的債主是我，你日後只准念着我，不準想旁人了。”
唐今抿脣，“還有我爹孃呢……”
哪有他這麼霸道的。
金萬兩：“……親人除外。”
他也沒不至於那般霸道，而且，雖然未曾見過這呆子的親人，但……
遲早會見的。
唐今移開眸，“哦”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雖然她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金萬兩心裏的氣還是漸漸消下去了。
他看了唐今一會，又慢慢躺下去，伏在唐今身上，“答應你的金豬，每月還是會給你的。”
唐今在心底算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金萬兩又撐起點腦袋看她，勒令她：“從明日……不，從現在起，你便要開始想着我，知道嗎？”
行吧。唐今又不能拒絕他。
她不說話是默認，但金萬兩卻要她的話，掐着她下巴又一遍問她：“知道了嗎？”
唐今拿開他摸摸碰碰的手，“知道了。”
別管這強扭的瓜到底甜不甜，總歸這呆瓜現在是他的了，他覺得甜，那就是甜的。
或許是心情愉悅，金萬兩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又低頭，將腦袋靠在了她頸邊，低聲喊她：“擒雁，喚我一聲。”
金大公子話語間的氣息噴灑在頸側，柔涼的髮絲貼着，叫人有些不自在。
唐今偏開一點頭，才喊：“金萬兩。”
之前不覺得，但現在聽着這名字，金萬兩總有幾分想笑。
他脣角上彎了一下，又靠緊了些唐今：“不是這個。”
唐今偏回頭看他。
青年靠在她頸側，只能瞧見小半張臉。
那根根分明的墨色長睫微垂着，在眼底投下一層霧色的影子，讓那雙孤冷傲慢的長眸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和。
“玄乙。”
金萬兩教她：“金玄乙。”
唐今沉默着，許久，她才重複了一遍：“金玄乙。”
金萬兩抱緊了她，“玄乙。”
“……玄乙。”
“嗯。”金萬兩閉上了眼睛，“再念一遍。”
“玄乙。”
“嗯……”
第一次聽見“擒雁”這名字的時候，他就不喜歡。
玄乙，即玄鳥，玄燕。
擒雁。
擒燕。
像是天生要來克他的一般。
只是那時他也並未真的放在心上過，不過一個名字罷了。誰知後來，竟真被對方壓得死死的，連半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曾有。
偏偏他自己還甘之如飴。
真是……
天生的冤家。
他的冤家。
他金玄燕的，擒雁。
……
【金玄乙……這個名字好像在世界劇情裏出現過。】磨刀磨到一半，卻被有些耳熟的名字給引出來的030跟唐今道。
“哦？”
030翻了一下，確定，【是劇情大反派的名字！】
唐今不由得挑眉。
她又看了眼靠在她肩旁，帶着沉沉睡意的青年，多問了一句：“有多反派？”
【我看看哦……啊，他差點改朝換代自己當皇帝了！】
“……這不是武俠世界嗎？”
【是呀，主角團在和各種小反派的鬥智鬥勇中不斷成長，最終發現真正的大反派其實是金玄乙，就在皇城一戰中憑藉主角光環和各種buff的疊加殺了金玄乙，成功名揚天下！】
【不過離這段劇情還有三年呢，現在主角才小有名氣，要在這次的試劍大會上纔會認識他的知己朋友，開始他的揚名之路。】
所以……
唐今伸手擡起金萬兩的下巴。
她這位金大公子。
再折騰個三年就要自己當皇帝去了？
話說怎麼又是三年。唐今目前對這個數字稍微有點感受微妙。
金萬兩沒完全睡熟，被唐今挑起下巴，眉心微蹙了蹙，下意識將她的手打開。
但片刻，金大公子又跟反應過來什麼一樣，又將她的手抓回來，抓在手裏，才繼續昏沉着睡過去。
030還在翻劇情：【金玄乙的人手已經把皇城朝廷給滲透完了，只要再把龍椅上的真皇帝給弄走，換成他手下易容的假皇帝，他就可以……】
後面的劇情唐今沒再聽下去了。
再聽下去。
她可能就要爲自己灰暗無光的未來而惆悵了。
畢竟，她又不可能裝一輩子的呆子。
要讓她這位金大公子知道了她之前那些都是裝出來的……
唐今轉開頭，無聲嘆了口氣，渙散無神的雙眸裏頗有幾分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