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回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她走時多少還有些人聲的客棧裏頭已經安靜了下來。
敲門回到房間,已然洗過澡的金萬兩正躺在牀邊翻看着書。
她進了門,金萬兩也沒有擡頭,只悠悠然問了她一句:“怎麼去了這般久?”
唐今將刀放下,走到一旁擺着的水盆前洗了手,“路上碰見一個尋不到家的老翁,幫他找了找。”
金萬兩眉梢微挑。
她這理由聽着不免叫人覺得有那麼些敷衍……可若是這個呆子的話,倒也正常。
大概是真的信了唐今能做得出這種事來,他便也沒有再問晚歸的事,手指緩緩翻過一頁書,聲音悠涼:“屏風後邊有水,洗乾淨了再上牀。”
唐今在那洗手盆前站了一會,才悶悶應了一聲。
她能怎麼辦。
她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護衛。
少頃,洗乾淨了的唐今上了牀。
金萬兩將手裏的書放到一旁,他趴在唐今牀邊,撐着上身垂着長眸看着她,眸光幾分繾綣。
唐今不知道他看個什麼勁,兩眼一閉就當沒有他這個人,直接睡覺。
金萬兩微微眯眸,模糊冷哼了一聲,伸手掐住了唐今的臉頰。
不等唐今拿開他的手,他便低頭,吻住了那不通世事,不解風情的呆子。
雖然這呆子還是不明白親吻的含義,但每次親吻的時候,總能安靜些。
慢慢地,金萬兩一點點卸了力,順勢在她身邊側躺下來,靠住了她。
只是他好像閒不下來一般,親了還不夠,脣分開了,又抓起唐今的手指慢慢地玩。
“呆子,除了……豬,你可還有別的什麼喜好?”他慵啞着聲音,低低問她。
燭火還沒有熄,房間裏還有一點曖昧朦朧的光。
唐今看着金萬兩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半晌,張口——
“不準說人名。”金萬兩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驀地開口打斷了她。
唐今:……她本來也沒打算說人。
但抓着她的那雙手握得緊,還用上了幾分力,像警告她似的。
唐今也沒刻意和他解釋,只是繼續說了下去:“刀。”
一旁的金萬兩眨了下眼睛,握着她的手慢慢又放鬆了下來。
刀嗎……
金萬兩垂眸,思考着什麼。
她說刀,自然就是橫刀了。
這呆子的那把黑刃橫刀刀身材料雖然不錯,但瞧着已經有些年頭了,也是該換一把新刀了。
江湖武器榜上有名的武器大多是劍,即便有刀,也多是寬刃大刀,窄刃的橫刀倒是不常見。
嗯……這樣也好,尋不到現成的,便找個好些的鍛造師量身鍛造一把。
屆時在刀身上再加他的一點私心,叫這呆子看見刀的時候便能想起他來……
金萬兩在思考些什麼唐今不太清楚。
她現在腦子裏想的還是那三封信的事。
有些昏沉無神的眼睛裏染上了幾分幽幽鬱氣。
【遲早把他們都殺了。】識海里,圓滾滾的030白色小光團陰暗地縮在角落裏,磨刀霍霍。
唐今:“……”
如果光團也有表情,030此時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呆子?”
一聲喊將唐今喚回了神。
她偏頭看過去,就見金萬兩正撐起一點腦袋,正挑眉幾分疑問地看着她。
雖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但方纔那樣沉鬱的眼神金萬兩卻是看得分明的。
他伸手在唐今臉頰上點了點:“誰人惹到我們擒雁護衛了?瞧着這般不高興。”
自從開始練功後,他就總愛動手動腳的,起初唐今不喜歡,還攔着,但現在也都隨他去了。
她移開眸,聲音乾巴巴地沒有什麼起伏:“送老翁回去的時候,被他家中人罵了。”
“嗯?”金萬兩皺起眉,幾分不悅,“他們罵你作甚?”
唐今的目光移得更偏,“那老翁……剛看望完親戚,要回自個家。我又給他送回親戚家了。”
金萬兩:“……”
原本還因爲她被罵有些不高興的金萬兩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唐今因爲他笑了,抿脣背過身像是不開心的模樣,他忍着笑又起身哄人,“總歸你也是好心……下回再問清楚便是了。”
唐今閉着眼睛,不想說話。
她這模樣着實叫人覺得有趣得緊,金萬兩又湊她近一點,拂過她耳邊頭髮問她:“那後邊你可有把那老翁送回他自個家了?”
“唔。”唐今悶悶應了一聲。
“這不就得了嗎?都快宵禁的時候了,他一個老翁孤身在外還找不到路,你送他回家去,就算一開始送錯了,這後邊不也給他送回去了嗎?”
金萬兩從來都是偏心的,更何況自家呆子本來就沒錯,“這事你沒做錯什麼,他們不知感恩是他們的事,何必因此氣了自己。”
唐今睜開眼睛看他,良久,又垂眸,模糊嗯了一聲。
金萬兩真不知道她是給自己下了什麼藥了,明明一副面癱的模樣,他卻總覺得有趣。
他又伸手掐了掐唐今的臉。
唐今伸手打開,但他不收手便罷了,還要壓着,湊上來。
半推半就地,唐今也就讓他親了。
她有什麼辦法。
主家要她聽話,她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護衛又不能拒絕。
這專門留出來的一間房,不僅物件都是定做的好料子,就連房間的隔音也是最好的。
金萬兩今日大抵是想保持些清醒,不像往日一般隨着她來,而是主動坐與她腰間。
透過窗戶縫隙照進來的一線月光慢慢延伸向牀邊。
在那麼一抹月來到牀前時,燭火中交織起伏的光影也漸漸平息。
室內響起一聲低低緩緩的問。
“今日送你的金豬可是真的喜歡?”
“嗯。”唐今沒有否認。
金萬兩還坐着,他垂眸望着唐今,問她:“那若是回江南時見不到浮萍,你還願不願給我當護衛了?”
唐今被他這般突然尖銳的問題,問得一時啞然。
見她似是愣住,金萬兩的眸色冷了下來,即便那張臉上還飛着紅,也沒多少柔情了,“若是‘不願’,就不要說。”
他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非要求一個答案做什麼。平白無故地叫自己難受。
不知是氣自己,還是爲了忍下什麼情緒,金萬兩低下頭,沒再看唐今。
唐今看着他那壓不住紅的眼尾,片刻,還是開口了。
她倒也沒有說“願”。
當然,她也不至於在這時候還跟金萬兩說“不願”。
她只是道。
“我好像沒有那麼想浮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