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開局女扮男裝,說好的都是兄弟呢 >第53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53
    # 五十三

    “若非直接在唐府之中搜出了那唐珩和夏國穆勒王來往的書信,那唐珩只怕還要抵死不認呢。”

    “不過如今事蹟敗露,他也知道自己瞞不過了,便在獄中留下了血書自盡,希望以死換取家族平安——”

    “可這通敵叛國之罪又哪裏是他一死就能一了百了的?”

    傳詔人說得義憤填膺,情緒激動。

    可他卻沒注意到,那位前來聽旨的薛將軍,早在聽見爲首賊人的姓名之時,便已用一雙漆黑眼瞳冷冷盯準了他。

    青年眼中充斥審視。

    他在懷疑面前這位“傳詔使”的身份。

    在前線這短短數月時間裏,假扮詔使來宣詔的細作,他殺了可不止一個了。

    青年目光中的冷意刻意壓着,傳詔人沒有察覺到異常,還在繼續說:

    “便是唐珩認罪自盡又如何,只要一想到枉死的二位將軍,還有西北的百姓將士們,陛下便是不可能放過那唐氏一族的……”

    說到這裏,傳詔使轉頭想跟薛忱吹捧幾句天子恩德。

    但他的目光才轉過去,頓時就被那雙森冷的黑眸嚇得卡了殼。

    薛忱冷冷看了他一會,“繼續。”

    “……陛、陛下當即判處唐家滿門抄斬,九族連坐。”

    傳詔人駭然於他身上那股彷彿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煞氣,也不敢再多言,將手裏那封詔令奉上後,便閉緊了嘴,噤若寒蟬。

    薛忱的目光仍舊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一會,才伸手接過了那一紙詔書。

    玉軸,兩側銀龍翻飛繡紋,蠶絲黃布,皇帝親印……

    薛忱眼底的冰冷之色,隨着對手上那封詔書的觀察判斷,而開始逐漸瓦解。

    意識到什麼,他心底驀地一沉。

    這詔書是真的。

    那剛剛此人所說的話——

    握着聖旨兩端的手指不自覺用力,透出青白,薛忱展開詔書,仔仔細細地將其上內容一字一句看過。

    當看到詔書最後所列出來的問斬名單中,那再熟悉不過的一個名字時,他的表情已是極爲僵硬難看。

    薛忱剋制不住地嘶啞了聲音,“所有人都已問斬?”

    傳詔使:“還、還不曾……本來是判了斬立決的,但孔太師大人說不如等到八月十五,驪城被屠之日再問斬……如此也可祭奠驪城百姓亡魂。”

    薛忱緊縮的心臟鬆了一刻,但也僅僅只是一刻。

    他的臉色仍陰沉得可怕。

    手中的詔書是真的,眼前的傳詔使也是真的,此人剛剛所說的那些話——

    眼下,已是八月十二。

    薛忱看着詔書上所寫的內容,只覺荒謬至極,“唐珩乃我大哥岳父,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何必要做這種事?”

    唐氏一族本就是京中有名望的大族世家,唐祖父這一支更是位極人臣,唐大伯唐珩雖中庸些許,但事發前也已坐到了正三品吏部尚書之高職。

    他有什麼必要去通敵叛國?

    他爲了什麼?

    薛忱根本就不相信如此荒謬的調查結果。

    聽到他這樣的問話,傳詔使倒並沒有太過驚訝。

    這件事情剛剛在京中揭露出來的時候,當時也有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別的隱情。

    可偏偏這事,是證據確鑿,無可辯駁的啊。

    傳詔使被派來傳這封詔書,本來也肩負了跟薛忱說明調查出來的事實真相的職責,當即他便道:

    “薛將軍,爲首者唐珩,已在死前留下的血書之中認罪了。”

    “要說唐珩爲何如此做,這原因也簡單——人爲財死。那夏國答應予他黃金千萬兩的好處,這唐珩被利益衝昏了頭,便欣然答應了出賣軍情。”

    傳詔使怕薛忱還是不信,便又說出了另一件更令人氣憤的事情:

    “薛將軍,您不在京中還不知道呢,因您母親染病,薛府無人管事,那唐珩的妻子趙氏就以親家之名幫忙管家,可實際上她做了什麼您知道嗎?”

    不等薛忱回答,傳詔使便嘖了一聲:

    “她竟讓人在您母親每日飲用的湯藥中下毒,想着等您母親身死,便順理成章地霸佔薛家家產——真是一狠心毒婦!”

    “薛將軍,別說您不信了,京中不少大人都被這唐府一家平日裏做出來的表象矇蔽了眼睛呢。”

    傳詔使面露鄙夷之色,“可如今看來,那當真是一家子爛黑了心腸的惡毒豺狼啊。”

    傳詔使一句又一句的話語,不斷地鑽進薛忱的耳中。

    腦海中思緒紛亂交雜,一會浮現出慘死的父兄,悲痛之下猝然離世的祖母,一會又是往日曾親眼見過的,那待他客氣和善的唐大伯一家。

    他這會的狀態其實並不算太好。

    這段時日,夏軍或許是自覺被逼入了絕境,反擊得越來越兇狠,他連着幾日都在不停和夏軍交戰。

    此時此刻,他的耳邊似乎都還有那些兵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不斷響起,鼻尖縈繞的,仍舊是冰冷濃重的,血腥與金屬交雜的氣息。

    戰場上的畫面,過往的畫面,傳詔使所說的那一切,不斷在腦海中交匯。

    前額不知爲何,不斷傳來一種如錐刺般的痛意。

    青年周身氣息躁動難安,漆黑眸底也開始泛起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幽幽猩紅。

    薛忱用力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冷靜,“我母親可還好?”

    傳詔使見薛忱這會的臉色實在難看,便連忙說了個還算好的消息出來:

    “府醫發現得及時,夫人身體並無大礙。”

    薛忱沒有說話,但周身那股躁動駭然的煞氣仍舊沒有半分要平靜下來的模樣。

    傳詔使提心吊膽地看了他一會,好半晌,才試探着繼續:

    “對了,薛將軍,您那位大嫂在唐家事發後,便羞愧自盡了。”

    “刑部的大人後來從她屋中搜出了一封薛惟將軍寫與她的家書,在那封信中便提到了繞道行軍之事,唐珩也正是如此才從她口中得知消息的。”

    “這一切,都與唐珩認罪血書中所述內容一致。”

    “所以……”

    傳詔使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周圍的其他人都已經聽懂了。

    到這裏,證據確鑿,且環環相扣無懈可擊。

    那唐家通敵叛國,陷害忠良的大罪,是紮紮實實的,不可能再有假了。

    想到兩家間那複雜的關係,傳詔使也不禁爲薛家感嘆了一句:

    “薛將軍,您薛家,可當真是被那姓唐的一家子給害慘了啊——”

    這最後的一句話語,終是讓那一直想要自己保持冷靜的薛忱沒忍住嗤笑了出來。

    他笑得冷怒,笑得諷刺。

    沒人知道他在笑什麼。

    是在笑大仇得報嗎?

    可如此仇恨面前,這笑,似乎也有些不合時宜。

    薛忱將周圍的人緩緩看過了一遍。

    除他以外,幾位在前線的將領也隨他一同來接旨了。

    這些人裏,有薛賀和薛惟的舊部,也有跟隨他的新將。

    而跟在那位傳詔使身後的人更多。

    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穿着或青或紅的官袍,文質彬彬。

    而此時此刻,不論是眼前這些傳詔文官,還是他身後的武將,都出奇一致地,面帶憤恨鄙薄。

    通敵賣國,陷害忠良的奸人啊,是該恨的。

    可薛忱卻越來越壓不住脣角嘲弄的弧度了。

    他並沒有像周圍人想的那樣,說出些什麼仇視唐家,大仇得報,感恩天子的話來。

    他只是問:“你方纔說,唐家的人,幾時問斬?”

    傳詔人不知道他怎麼又突然問這個了,但還是詳細跟他說了,“八月十五,未時三刻,於西市口前問斬。”

    未時三刻。

    “還好……”薛忱低喃了一聲。

    還好?

    還好什麼?

    周圍人都沒有聽懂他的話。

    但薛忱也沒有再說了。

    他握緊了手中那道聖旨,轉身朝兵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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