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早飯,桑芷萱和羅家人一起出門,相互告別後慢悠悠往機械廠家屬院走去。

    下鄉地點得到落實,物資也在籌集中,只等晚些時候將金條拿給晨陽哥,順便告訴他下鄉時間便行了。

    現在,還有一件事情尚未完成,那就是收拾韓家,把自己那筆錢票拿回來。

    韓小寶也是搞笑,說什麼拿錢給招娣買棉襖,真要這樣,桑芷萱也認了,成全他那腔父女情。

    問題是就老韓家重男輕女的品性, 她敢保證,韓招娣上火車時,兜比臉還要乾淨。

    或許是越缺什麼,越盼不來什麼。

    韓母那一輩,韓姥姥連生七朵金花,直生到頭染白髮,才盼來一個韓小寶。

    韓招娣這一代也不遑多讓,招娣、盼娣、來娣,韓舅母是個狠人,每年一胎,硬是生到有兒子才罷休。

    韓虎娃今年六歲,養得白白胖胖,但韓舅母的身體說實話已經垮了,六月天都需要穿兩件衣服,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曉是時日無多之像。

    桑芷萱回家抓了把水果硬糖,又撿了十來顆奶糖,隨意在家屬院裏晃盪一圈,其後朝着外面走去。

    她來到隔壁那條水溝子邊上,背靠着一棵大樹悠哉悠哉嚼着糖。

    不大一會,一羣小孩尾隨而至。

    “大姐,今天有什麼活動?”

    “是啊,大姐,只要你一句吩咐,我們所有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桑芷萱朝天翻了個白眼,一人頭上給了一巴掌:“都給我好好說話,還有鐵柱,最近跟你爺聽戲了吧。”

    一羣小屁孩,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看給他們厲害得。

    桑芷萱掏出一把水果糖,一人分了一顆,分完後還剩下一顆,在衆多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她淡定拆開包裝塞進自己嘴裏。

    “嗯,組織上有一個重大任務需要你們來完成,我問你們韓小寶最近都在幹嘛?”

    “韓小寶是誰?”

    “笨,就是韓虎娃的爸爸!”

    “韓虎娃,那個小孩脾氣好差。”

    “他經常打人,打不贏就告狀。”

    “對啊,我們都不喜歡他,家屬院沒有小孩願意和他玩。”

    “而且他媽媽是個瘋子,一看不見韓虎娃就會發瘋。”

    “他爸爸也好壞,搶小朋友的糖喫,我媽說韓家都是一羣壞東西,讓我見到他們離遠一些。”

    “……”

    桑芷萱聽着大家七嘴八舌述說,不由咋舌,看來老韓家在機械廠家屬院當真名聲很差啊。

    “嗯,就是他,你們有誰最近見過他,給我詳細說說。”

    “見過……嗎?”稀稀拉拉幾道聲音響起。

    聽的桑芷萱滿頭黑線,她這羣小弟不咋行啊。

    “順利完成任務的,組織上決定獎勵他一顆奶糖。”

    “是大白兔麼?”

    “大姐講真的,沒有騙我們?”

    桑芷萱一挑眉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有大白兔吊在前頭,衆人瞬間氣勢高漲,一個個熱情討論起來。

    “我早上起牀尿尿時,看到他出門往院外走去。”

    “那我起夜也看到了,從家屬院另一頭走回來,還一直笑着唱歌,嚇得我尿褲子,還以爲是……”

    他本來想說鬼,想起他媽耳提面命不準說這個字,說了就會被革委會抓走批鬥,猛然闔上嘴巴。

    “對,我昨天晚上也看到了,怪滲人的。”

    其實,他也被嚇得尿褲子,但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桑芷萱若有所思,想起以前抓到的一個把柄,看來韓小寶膽子很大啊。

    給那幾個提供信息的小孩一人發了顆大白兔奶糖。

    “行了,散吧。”

    桑芷萱揮手跟趕鴨子似的,想了想,又吩咐一句:“我們的宗旨是什麼?”

    “頭可斷血可流,我們不能做叛徒。”

    “很好,都給我牢記於心啊,誰要是敢做叛徒,哼哼,姐姐我這拳頭可不饒人哈。”

    說着,一拳頭擊上樹幹,直接捶出一個洞,唬的一羣小孩目瞪口呆。

    “誒誒,你們幹嘛呢,都圍在水溝子旁邊做什麼,快點給我回院裏去玩。”

    人羣一鬨而散,一個個興奮跑走了。

    錢嬸子湊近看,原地就留下一個桑芷萱,“呦,這不是桑丫頭麼?你待在這兒幹嘛?”

    桑芷萱腦袋低垂,露了個靦腆笑容:“錢嬸子,趙叔叔給我補齊了知青下鄉的安家費,我沒有什麼好報答的,就想着在這水溝子裏撈點小魚。”

    “在這……撈魚?”錢嬸子望着嗡嗡齊飛的蒼蠅羣,整個風中凌亂,“這水是污水,可不興在這撈魚哈。”

    再來,就這點水量,先不說有沒有魚,就是有也不能喫啊。

    等等,桑丫頭是說補齊安家費,錢嬸子八卦的小雷達立時開啓。

    “知青下鄉本來就有一筆安家費,爲什麼要趙主任補齊?”

    桑芷萱臉上的笑容立馬變得苦澀,手指不住揪着胸前那根布包帶子,抖着嘴欲言又止。

    醞釀半天,她聲音細若蚊吟:“我下鄉是我媽瞞着我去街道辦給報的名。”

    錢嬸子八卦歸八卦,但她這人嫉惡如仇,而且就好打抱不平。

    一見桑芷萱這副模樣,瞬時激動起來:“你媽給你報名下鄉,拿走了那筆安家費,是不是又塞給韓小寶那慫蛋。”

    “錢嬸子您別生氣,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哪怕做的再不好,我也不能多說什麼。

    以後下了鄉,天南地北的,我媽再想坑我也難了,挺好的。

    倒是趙叔叔,平時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時候竟然選擇幫我補齊那筆安家費,不然等我去了鄉下,還不知熬不熬得住。”

    “唉……”錢嬸子嘆口氣,什麼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一口氣憋的慌,她拍拍桑芷萱的肩膀以作安慰。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當媽的不珍惜,唉,說到底這些家務事,外人摻和不了,也沒法摻和。

    中午趙家人都在廠裏喫飯,趙宛清依然不在家,也許是和她那位青梅竹馬在一起吧。

    桑芷萱拿出自己的存糧,煮了鍋臘肉飯,又拿出兩顆雞蛋和紅糖,煮了碗紅糖雞蛋。

    這些存貨要儘快喫掉,到時候下鄉東西太多,帶是帶不完的。

    喫飽喝足後,哈欠不斷,桑芷萱往牀上一躺,一秒進入夢鄉。

    等再次清醒時,是被吵醒的,趙家人陸續下班回家了。

    桑芷萱越睡越累,索性拖着疲乏的身體坐到飯桌前等着開飯。

    趙宛清見狀,關心了一句:“你怎地這麼累,一大早出去置辦東西?”

    興許是都長大了,再沒有小時候的劍拔弩張,剛來趙家頭兩年,趙家三兄妹時常欺負桑芷萱,然後被她吊打下黑手,揍的身上哪哪都痛,就是不打臉。

    誰能想到,小姐倆還有平心靜氣說話這天。

    桑芷萱半趴在桌上,懶洋洋回道:“差不多吧,累倒也還好,我主要是頭痛。”

    “那你這狀況,能下鄉麼?”

    “死不了的。”

    趙宛清被她一噎,懶得再理會,抱起一旁的小侄兒逗孩子玩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