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經過兩天一夜跑動,就在桑芷萱腰痠背痛坐不住時,他們該下車了。

    下了火車又是汽車,然後轉拖拉機,好一番折騰過後,總算來到東方紅公社。

    桑芷萱斜挎着布包,背上揹着軍用揹包,一手拖着一個大麻袋,一扭一拐艱難往前挪動。

    畢竟,她這會應該是個有腰傷的傷員,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怕再不嚴重,也不至於兩天就好了。

    至於爲什麼沒有人幫她,環顧四周,所有人都揹着大包小包悶頭往前趕路。

    公社門口的空地上,停着好幾輛牛車,其中還有一輛拖拉機。

    司機坐在駕駛座上,昂着頭一臉驕傲承接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也不知道那拖拉機是哪個大隊的,要是能分到那個隊,條件也算不錯了。”

    許達喘着粗氣感慨。

    徐曉急聲打斷他:“別吵,開始念名字了,仔細聽。”

    一位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洗的發白得中山裝,拿着個大喇叭對着黑皮筆記本念名字。

    四人同時放下手裏的包袱,張起耳朵聽自己分到哪裏。

    “靠山屯大隊:李紅軍、雲婉婉、桑芷萱……”

    “前進大隊:許達、徐曉……”

    “桑同志,咱倆被分到一個大隊。雲婉婉聽到熟悉的名字,心裏狠狠鬆了一口氣。

    “可惜,我沒有和你們分到一個大隊。”徐曉悶悶不樂,這一路上四人處的不錯,又要分開了。

    桑芷萱安慰她:“反正都在東方紅公社,距離不會太遠,有時間我和雲同志去看你。”

    “就是,怕什麼,不還有我和你一起了嗎。”

    徐曉一想也是,可又不想讓他太過嘚瑟。

    “你一個大男人能和桑同志還有云同志這等香香的女孩子相比麼?”

    “大男人怎麼了,招你惹你了?”

    聽到兩人又開始鬥嘴,桑芷萱和雲婉婉對視一眼,默默提起行李找尋大部隊。

    很快,聽到一輛牛車上的老大爺在喊:“靠山屯,這裏!”

    不過,很不幸,牛車上還坐着個豐滿的中年婦女,正是在火車上和她們起爭執的王桂花。

    她見着兩人,略富態的臉上似笑非笑,好像在說,看吧,喊你們可勁得罪我,這下落我手裏了吧。

    桑芷萱怔愣一秒,並不在意,和雲婉婉兩人打配合,把幾大袋行李挪上車。

    比她們早到的李紅軍也在幫忙。

    “李同志,多謝了。”

    “不用客氣,以後就是同一個戰壕裏修地球的戰友了,認識一下,我叫李紅軍,來自蘇市。”

    “桑芷萱,京市。”

    “雲婉婉,京市。”

    靠山屯地處偏僻,能種植的地並不多,所以這回就分了一男二女三個知青。

    牛車慢慢前行,趕車的大叔和王桂花有一句沒一句聊着天。

    至於他們三人在路上晃盪好幾天,再看着越走越偏僻的道路,心裏複雜萬鈞,實在沒有精力說話。

    桑芷萱豎起耳朵聽兩個本地人聊家鄉話,不難聽懂,一點點收集着靠山屯的信息。

    牛車晃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羣山深處得見一大塊平整地方,一眼望去大概有七八十戶人家,大多都是土胚房,少有一兩戶蓋着青磚瓦房。

    牛車在村子中心停下,王桂花衝她們哼了聲,提着行李進入一戶磚瓦房。

    雲婉婉眼神暗了暗,死死抓緊布包帶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雙手互扣着。

    牛車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過曬穀場在靠近山邊的位置停了下來。

    “你們三到了,下車吧!”

    “誒,多謝大爺。”

    桑芷萱道過謝,提着行李推開木質院門。

    黃泥巴胚壘成的兩排矮房,面對面豎立,盡頭是一塊自留地,擠擠挨挨種着些蔬菜,再以黃泥巴牆圍成小院。

    雖然簡陋,勝在乾淨整潔,看起來還不錯。

    三人將行李堆在屋檐下,站在陰涼處相顧無言。

    桑芷萱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十一點四十五分。

    “快中午了,應該會有人先回來準備午飯,我們再等等。”

    雲婉婉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聞言保持這個姿勢點了點腦袋。

    李紅軍沒話找話:“這小院看起來還不錯哈!”

    “嗯,屋頂茅草蓋得挺密實,又扎的很緊,除非是刮颱風,不然住進去基本不用擔心漏雨問題。”

    “來人了?”

    院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一男一女。

    女的中等個子,面容白皙,一身灰撲撲的衣服上打了四五處補丁,見着他們笑的一臉溫和。

    男的高大威猛,五官深邃,雙手插在褲兜裏吊兒郎當往裏走,進入小院後擡腳踢上院門。

    桑芷萱三人忙上前去打招呼。

    “我叫蘇海玲,比你們早來好幾年,我弟弟和你們差不多大,你們可以叫我玲姐。”

    “玲姐。”

    她是個性情很溫柔的人,通身氣質隨和,看的出來極具包容性。

    “秦立明。”

    男同志則恰恰相反,富有攻擊性的外形和性格,報出姓名後,自顧自跑去柴房抱柴生火。

    蘇海玲抿嘴笑笑:“立明同志就是這種性格,他人很能幹的。”

    邊說邊拿了個竹籃在菜園子裏摘下一大把豆角和七八條茄子。

    桑芷萱蹲在廚房裏幫忙折豆角,順便打聽情況。

    “玲姐,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這靠山屯。”

    李紅軍摸着腦袋憨笑:“對啊,我也想知道,這到了陌生地方,什麼都不知道,心裏挺慌的。”

    蘇海玲利落將茄子切塊,笑容不減:“剛來都這樣,習慣也就好了。”

    只是那個過程特別難熬,熬住了就熬住了,熬不住也得熬。

    “靠山屯因爲山多地少,在整個公社算是比較窮的大隊,民風…也相對彪悍。”

    這句意有所指的提點,成功讓三人心裏一緊,民風彪悍就代表他們無知無畏,這靠山屯怕是不太好混啊。

    “你們也別怕,村民們都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大家都性情直爽,習慣性動手動口,沒那麼多磨磨唧唧。”

    這大喘氣,嚇死他們了。

    “直爽好啊,有事當面說,就我這腦子,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李紅軍誇張的拍拍胸口,大呼一口氣,成功逗笑大家。

    鍋裏煮着苞米稀飯,蘇海玲揭開鍋蓋攪了攪,再將茄子和豆角全部倒了進去,再蓋上鍋蓋。

    桑芷萱眼角抽了抽,這麼豪放的煮飯方式?那她好像也不算太差?

    秦立明見蘇海玲空下手來,自覺讓出燒火的位置,拎起扁擔和木水桶出門打水。

    李紅軍見狀,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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