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度的天氣,單薄的睡衣也無法驅散從內到外井噴得火氣,燒的一個個面紅耳赤。
徐母“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扶着桌沿的手因爲用力過度,手背青筋暴起。
良好的教養讓她罵不出髒話,反倒語氣沉重詢問徐景輝:“你妹妹素來不會撒謊,這封信也的確是她的筆跡,這事你怎麼看?”
徐景輝眼裏有着茫然和痛苦,他喃喃低語:“媽,我和景珍同她相交十來年,竟然從未看清她是何等人品。”
因爲害怕,就能堂而皇之讓好朋友代替自己受過?
恕他不能苟同!
徐母深深嘆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你爸見過的牛鬼蛇神不知凡幾,同樣看不破趙宛清臉上蒙着的畫皮啊!”
徐家大哥兩口子互相對視一眼,出言打破對話:“媽,景輝,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怎麼將妹妹摘出來。”
徐大嫂焦急附和:“對呀,妹妹信上說打破了傻子的頭,那劉夫人護犢子護的跟瘋狗似的,能不上門找茬。
再說誰家大閨女和劉傻子扯到一起能有個好名聲?
得趕緊想辦法平息這件事情,至於那趙宛清以後有的是機會教訓她。”
當前最怕的就是劉夫人破罐子破摔,坐實小妹和她兒子有關係,這要一宣揚,哪怕日後澄清沒這回事,也是跳到黃河裏洗都洗不清。
傳揚八卦的人可不管你真不真,只要有個談資就成,內容越不堪越能夠吸引人。
真要這樣,到時候小妹又該何去何從,他們徐家又當如何在京市立足?
徐父從看完信後就一直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走,那雙睿智的眼眸不見慌亂,猶如一根定海神針般穩當。
“景輝,這封信也是桑芷萱送來的?”他首先要確定女兒的安危!
“是的,爸!”
徐父緩緩鬆了口氣:“桑家的女娃娃有點東西,性格不孬,再加上你妹妹也不傻,我倒是能暫時放心。”
“這樣,就按景珍信裏所說,咱們裝傻充愣,全當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明天一大早,老二你陪你媽回徐家村守着景珍,我怕劉家使壞。
老大和老大媳婦多留意一下劉家動靜,我呢,現在打電話和幾位叔伯說一下這個情況。
其他,沒什麼事都去睡吧,接下來還有場硬仗要打。”
“欸!”聽到定海神針發話,大家都有了主心骨,一個個撤退回屋睡覺。
…………
罪魁禍首這會在幹嘛呢?縮在屋裏不斷進行自我安慰,順便甩鍋!
“我不是故意的……景珍我不想害你。”
“我太害怕了,纔會瞎指,誰知道劉家以爲你纔是我,不怪我,都怪劉家欺人太甚。”
“對,不怪我,不是我的錯,誰讓你們徐家不救我出苦海,明明你們有這個能力的,哈哈,我倒要看看你們現在救不救自家親閨女!”
趙宛清又哭又笑,活似個瘋婆子,直接將起夜的韓彩霞嚇到夠嗆。
她快步跑回房間,拍醒熟睡的趙正平:“老趙,你閨女瘋了,大半夜不睡覺,蹲在屋裏哭哭笑笑的。”
“你才瘋了,韓彩霞你少給我作點妖,別以爲有桑芷萱撐腰,我不敢拿你怎麼樣,不想過就離婚給我滾蛋。”
韓彩霞喫軟怕硬,敢怒不敢言,唯唯諾諾爬起來,“我不離婚。”
她纔不傻,回了韓家能有什麼好日子過,看看她那幾個姐姐,當牛做馬不說,喫不飽穿不暖的,又被爹孃賣一次,空着手出門子,何必呢?
趙正平暗暗鬆口氣,其實他也不想離婚,韓彩霞再不好,只要自己把着錢回家也有口熱飯喫。
再說桑家眼看起來了,桑芷萱總不能不管她親媽,韓彩霞在他手裏,就有份香火情。
室內安靜下來,似哭似笑的聲音就顯得尤爲明顯。
趙正平猶疑看向縮在角落裏裝鵪鶉的韓彩霞,不確定發問:“真是宛清在哭?”
“我都說了是她,你還不信?”韓彩霞擡起頭,滿臉委屈巴巴。
“咳,你過來睡吧,我過去看看宛清!”
趙正平推門進去時,自家閨女裹在被子裏瘋瘋癲癲,嘴巴嘀嘀咕咕說些什麼,聲音時而尖銳時而低沉。
他起初很是心疼自家閨女,還以爲因爲劉家的逼迫,壓力山大,造成她陷入如斯狀態,心裏恨的不行。
聽着聽着,趙正平覺出不對來,忽然大聲質問趙宛清:“你和景珍一起碰到劉夫人派去抓你的人,你還指鹿爲馬,將景珍給害進劉家?”
被子裏的人猛然頓住,不再胡言亂語,改成瑟瑟發抖。
“趙宛清,你說話。”
趙正平扯着被子一把掀開,怒目圓瞪,跟看怪物一樣瞪着自家閨女。
趙宛清惡從膽邊生,歇斯底里大吼:“誰叫徐家不救我,那我自救,設計徐劉兩家對上有什麼錯?”
一席話,將她卑劣的小心思抖得乾乾淨淨。
趙正平臉色驟變,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指着女兒顫抖不止。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趙正平心裏,閨女一直是個品行端正之人,縱是有點小脾氣也無傷大雅,依然善良正直。
他仰着臉閉目深呼吸,直到情緒不再那麼激動,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失望看向裝死的女兒。
“這事想必你也沒有通知徐家吧?”趙正平雖然用的是問句,卻敢肯定。
果然,趙宛清低着的頭顱愣愣點了點。
“你今天要是被劉家抓走,有徐景珍回來搬救兵,徐家不得不出手,此事可平。
而今……哼!”
趙宛清突然激動撲向牀邊,死死拽住父親的雙臂:“爸爸,你救救我,你教教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她終究是害怕了。
“你現在知道懼怕?唉,晚了,我們試着補救一下吧!”
趙正平一瞬間蒼老許多,肩膀都耷拉下來,“你穿好鞋,我們過去徐家負荊請罪,但你一定要記住,你是因爲太害怕了,纔會拖到現在過去報信。”
趙宛清連連點首:“我明白,我很害怕,我對不起景珍!”